楼梯突然剧烈震颤,透明的水泥开始剥落,露出底下发光的金属骨架,像某种巨型生物的肋骨。穿保洁制服的女人抬起头,沈溯看清了她的脸——那是三年前去世的母亲,只是左胸的logo变成了跳动的星图,与他掌心的印记遥相呼应。
“溯溯,你看潮汐在学星星呼吸。”母亲的声音混着海水的轰鸣,“可星星忘了,它们本来就是从海里升上去的。”
她弯腰捡起块剥落的水泥碎片,碎片里嵌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母亲抱着婴儿时的沈溯,背景是2012年钱塘江大潮,浪尖上漂浮的透明茧里,另一个婴儿正隔着茧壁与他对视,两个婴儿的胸口都有同样的星图印记。
“两个?”沈溯的声音在发抖,水面突然掀起巨浪,将他拍回实验室。小陈已经不见了,只有那块碎镜片悬浮在半空,镜片里的小女孩正用手指着“记忆为何会痛”,那颗星的裂缝里,正缓缓浮出个透明的茧,茧里蜷缩着的婴儿,胸口的印记比沈溯掌心的更亮。
“029秒。”
星图的呼吸突然停止,所有星辰同时凝固,暗斑像被按下暂停键的墨渍,悬在距离“记忆为何会痛”01厘米的位置。海水不再流动,沈溯能看见浪尖上那些模糊的人影正在逐渐清晰——有二十年前的母亲,有刚出生的女婴,有无数个不同年龄的自己,还有每个他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每个人的胸口都有块星图印记,呼吸频率完全一致。
沈溯的手机突然震动,未知号码又发来张照片:这次是他从未见过的场景,深蓝色的海底矗立着无数透明的茧,每个茧里都有个沉睡的婴儿,胸口的星图印记连成一片,组成了完整的“疑纹星图”。照片下方有行小字:“共生不是选择,是归途。”
他终于懂了“记忆为何会痛”的含义。疼痛不是因为遗忘,而是因为割裂——人类本是星图与潮汐共生的产物,却在漫长的时光里,把自己从宇宙的呼吸中剥离。量子计算机的算法停滞,是因为集体认知触及了存在的真相;新生儿仰望星空时的光芒,是因为他们带着完整的共生记忆而来。
通讯器里的计数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海浪拍岸的声音,与星图重启的呼吸声完美重合。沈溯低头看向掌心,星图印记的蓝光正顺着血脉蔓延,与胸口的心跳共振。他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星星落水的时候,要记得把它们捞起来。”
实验室的墙壁开始变得透明,外面不再是倒灌的江水,而是深蓝色的海底。无数发光的生物从墙外游过,像流动的星群。“记忆为何会痛”的裂缝里,透明茧正在融化,里面的婴儿睁开眼睛,瞳孔里映着沈溯的脸,两个灵魂在03秒的临界点上完成了跨越时空的对视。
沈溯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那最后的01秒。他知道当计数归零的瞬间,所有割裂的记忆都会愈合,人类将重新成为星图与潮汐的一部分。但他突然发现个更令人心惊的细节——照片里海底的无数茧中,有个茧的表面刻着串数字,正是他的生日,而那个茧里的婴儿,左手握着块碎镜片,镜片里映出的,是二十年后此刻的自己。
水面上,他的倒影再次分裂,这次却分出了无数个自己,每个都在不同的时空里做着同样的事:七岁的沈溯在地下室捡起发光石头,二十岁的沈溯在天文台记录星图数据,三十岁的沈溯在母亲病床前握紧她的手,而此刻的他,正伸出手,穿过发光的海水,触向那个从茧里伸出的婴儿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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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指腹相触的瞬间,沈溯听见了宇宙最初的呼吸声。
暗斑突然开始倒流,被吞噬的星辰重新亮起,“记忆为何会痛”爆发出比超新星更耀眼的光芒。通讯器里,无数个声音同时数出了最后一个数字,像无数个时空在这一刻完成了同步:
“03秒。”
海水突然退去,实验室的墙壁恢复原状,恒温系统的嗡鸣依旧,咖啡机旁的杯碟里,半杯清水的波纹正随着星图的呼吸轻轻晃动。沈溯低头看向掌心,星图印记消失了,只留下淡淡的白痕,像从未出现过。
隔壁实验室传来小陈的惊呼:“沈教授!星图恢复正常了!暗斑不见了!”
沈溯推开门,看见全息星图正以08秒的间隔明暗交替,“记忆为何会痛”散发着稳定的蓝光。小陈指着屏幕上的潮汐数据:“2012年的断裂消失了!所有数据都对上了!”
沈溯走到窗边,七月的阳光依旧刺眼,滨江大道上车水马龙,江水温顺地拍打着堤岸。手机突然震动,是社区医院的短信:“楼下新生儿各项指标正常,母亲请求您为孩子取名。”
他抬头看向天空,星星都在该在的位置。但当他看向“记忆为何会痛”对应的方位时,那颗星突然闪烁了一下,像是在眨眼。沈溯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掌心的白痕,那里还残留着微弱的暖意。
桌上的碎镜片反射着阳光,他拿起镜片,里面映出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穿碎花裙的小女孩,正蹲在钱塘江的堤岸上,朝他挥手。镜片边缘,03秒的数字正在缓慢淡去,像被潮水抹去的沙画。
沈溯拿起手机,给社区医院回了条短信,只写了两个字:
“星禾。”
沈溯的拇指悬在发送键上,社区医院的短信界面突然泛起水波般的涟漪。“星禾”两个字在屏幕上微微浮动,像要挣脱出玻璃的束缚。他抬头看向实验室窗外,正午的阳光不知何时变成了深海般的靛蓝色,滨江大道上的车流凝固成金属雕塑,每个司机都保持着抬头望天的姿势,瞳孔里映着同一片倒悬的星空。
“沈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