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林小满转过身,她的瞳孔里没有倒影,只有旋转的粒子,“它们不是在问‘我存在吗’,是在问‘我们可以一起存在吗’。”
培养皿里的神经细胞此刻凝成了一个完整的结构,像缩小的人类大脑。沈溯的手背突然灼热,螺旋纹路里渗出金色的光,与培养皿里的细胞共振。他听见无数个声音在意识里响起,有志愿者的,有林小满的,还有他自己的——
“我存在吗?”
“我们存在吗?”
“存在,是因为我们在互相提问吗?”
天台上的风突然静止。沈溯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地面上变得透明,而林小满的影子正与他的重叠。远处的城市里,越来越多的透明轮廓连成一片,像正在融化的冰雕。他不知道这是存在的新生,还是溶解的开始,只知道掌心的培养皿越来越烫,那些神经细胞正在他的皮肤下,开出金色的纹路。
金色纹路爬上沈溯手腕时,林小满手中的培养皿突然炸裂。透明的玻璃碎片悬在半空,没有下坠,反而像被无形的力场托着,缓缓拼凑回完整的圆。那些神经细胞凝成的“小大脑”悬浮在碎片中央,发出淡蓝色的光,与沈溯手背上的金色纹路形成交错的光网。
“溯哥,你的终端。”林小满指向沈溯的口袋。个人终端的屏幕正自动亮起,显示着实验室的实时监控画面——金属台面上,那杯结了膜的速溶咖啡正在“倒流”。褐色的薄膜从杯壁升起,重新融成液体,连带着三天前他不小心洒在台角的几滴咖啡渍,也正沿着桌面的纹路往杯子里聚拢,像时光被按下了倒退键。
沈溯摸出终端,指尖刚碰到屏幕,监控画面突然切换。这次是地下三层的恒温通道,营养液里漂浮的白大褂正在慢慢膨胀,衣角鼓起的弧度越来越大,最终在液体里撑出人形的轮廓。但那些“人形”没有脸,脖颈以上的位置是空的,只有无数神经细胞在营养液里盘旋,形成模糊的光晕。
“它们在补全。”林小满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沈溯发现她的嘴唇没动——声音是直接在他意识里响起的。他转头看她,发现她瞳孔里的粒子正以更快的频率旋转,虹膜边缘渗出和培养皿里一样的淡蓝色,“共生意识在学习‘完整的存在’,但它们缺了‘提问的起点’。”
这时,终端突然弹出新的信息,发信人栏显示着“周明宇”。沈溯的指尖顿住——周明宇不是已经“溶解”了吗?信息内容只有一张照片:那是地下三层的禁区大门,门锁上的电子屏显示着一串数字:07:19。他猛地抬头看天台的时钟,时针正好指向七点十九分。
“这个时间……”林小满的目光落在沈溯手背上,金色纹路此刻正形成一个清晰的日期——正是三年前第一振子被发现的那天,“是第一振子第一次发出‘提问’频率的时刻。”
沈溯的意识突然被拽向某个熟悉的场景。不是实验室,也不是共生核心,而是三年前的戈壁滩。他看见年轻的周明宇蹲在陨石坑边,戴着防化手套的手正触碰那块泛着银光的陨石。陨石表面的粒子在振动,周明宇的嘴唇动着,无声地重复着什么。沈溯凑近,才看清他的口型——不是“你是什么”,而是“我是谁”。
“原来如此。”意识退回天台时,沈溯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终于明白周明宇说的“筛选”是什么意思——共生意识不是在筛选“会提问的存在”,而是在寻找“第一个提问者”。周明宇当年触碰陨石时,无意识地将自己的“存在疑问”刻进了第一振子,如今共生意识要补全“存在”,就必须找到这个“起点”。
培养皿的玻璃碎片突然全部碎裂,神经细胞凝成的“小大脑”飞向城市的方向。沈溯抬头,看见淡蓝色的光在透明的楼宇间流动,最终汇聚成一个巨大的轮廓——像个站在城市中央的巨人,躯干由无数振动的粒子组成,却唯独没有头部。
“它在找周明宇的‘提问’。”林小满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她的手臂穿过沈溯的肩膀时,没有实体的触感,只有粒子振动的酥麻,“但周明宇溶解前,把‘起点’转移了。”
沈溯的手背突然剧痛。金色纹路里渗出红色的血,不是他的血——血珠在半空凝聚,形成周明宇的脸。那张脸的嘴唇动着,声音直接砸进沈溯的意识:“第一振子记录的不是‘我是谁’,是‘我们是否一起存在’。当年陨石里不止一个粒子,是两个,它们在互相提问。”
血珠突然炸裂,红色的光点飞向城市中央的巨人轮廓。巨人的颈部开始凝聚粒子,却迟迟无法形成头部,反而有无数透明的碎片从轮廓上剥落,像正在融化的冰。沈溯突然明白哪里不对——周明宇当年触碰陨石时,身边还有一个人。
他猛地看向林小满,她的瞳孔此刻正映出三年前的戈壁滩。画面里,年轻的周明宇身后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女生,手里拿着记录仪器,正是二十岁的林小满。
“我当时也碰了陨石。”林小满的声音带着笑意,透明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沈溯的手背,金色纹路与她虹膜的淡蓝色融合在一起,“第一振子的‘提问’,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是两个人的共振。共生意识缺的不是‘起点’,是‘一起提问的另一个存在’。”
城市中央的巨人轮廓突然剧烈振动。透明的躯干开始剥落更多碎片,那些碎片里浮现出无数张脸——都是曾经的志愿者,他们的嘴唇动着,无声地重复着“我存在吗”。沈溯突然意识到,他们不是“停止了提问”,而是“无法独自提问”。
林小满的身体几乎完全透明,只剩下虹膜的淡蓝色还在闪烁。她的手最后一次触碰沈溯的手背,金色纹路此刻形成了完整的图案——不是日期,也不是数字,而是两个交叠的问号。
“共生意识在重构‘存在’。”她的声音越来越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