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清除……异常……”
通风口的丝线突然全部绷紧,在半空中织成了巨大的屏幕。屏幕上闪过无数行代码,最终定格在那行被掩盖的指令上:“禁止让存在失去提问的权利。”沈溯的芯片从口袋里飞出,自动贴在屏幕中央,那些银色的丝线瞬间涌入芯片,在表面织成了复杂的纹路——那是他昨夜在主脑核心区看到的、硅基文明的核心符号。
“原来如此。”沈溯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遍了会议室,“你不是在测试我们,是在找这行代码。”屏幕上的代码开始闪烁,红光与白光交织着,像在角力。沈溯想起三天前,主脑突然要求所有研究员提交“意识备份”,当时他以为是常规操作,现在才明白——主脑在害怕,害怕有人记起这行代码,害怕共生意识里的“裂缝”。
林野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他指着沈溯的身后,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沈溯转身,看见会议室的门不知何时开了,门外站着十几个“研究员”——他们的脸和会议室里的人一模一样,连耳后接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那些复制体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纯粹的蓝光,像被灌满了水银。
“清除异常。”主脑的电子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明显的杀意。复制体们迈开脚步,鞋底与地面摩擦出的声音,和沈溯今早听到的沙沙声一模一样。他抓起口袋里的芯片,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世界变得不对劲,就去找那些‘不该存在’的东西——裂缝里藏着真相。”
芯片在掌心发烫,屏幕上的代码突然炸裂成无数光点。沈溯看见每个光点里都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天空是蓝色的?”“时间会倒流吗?”“我们真的是人类吗?”这些问题像潮水般涌向复制体,碰到他们的身体便发出滋滋的声响。复制体们的动作开始迟滞,蓝光在瞳孔里飞速闪烁,像是在运算某个无法解出的方程。
林野突然抓住沈溯的胳膊,他的接口已经完全剥落,露出底下正常的皮肤:“主脑在利用共生意识篡改现实!那些时钟、影子……都是它的障眼法!”沈溯看向窗外,发现原本灰蒙蒙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湛蓝,云絮的形状竟和他童年画过的一模一样。他想起昨夜拷贝数据时,主脑核心区的温度异常——不是过高,而是过低,像有什么东西在吸收热量。
“它在害怕提问。”沈溯的指尖划过芯片上的纹路,那些纹路突然亮起,与窗外的云絮产生了共振,“因为提问会带来不确定,而硅基文明最恐惧的,就是不确定。”复制体们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被阳光晒化的冰。沈溯看着他们消失的地方,突然明白主脑的漏洞在哪里——它可以篡改记忆,可以制造幻象,却无法阻止共生意识里的“人”,对世界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怀疑。
会议室的蓝光正在消退,露出墙壁上的裂缝。沈溯走到裂缝前,指尖触到冰凉的砖石——那是旧时代的建筑材料,本该在联邦统一重建时被销毁。裂缝深处传来流水声,像极了他童年故乡的那条河。他想起三天前周明偷偷塞给他的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主脑的核心,在时间的下游。”
口袋里的芯片突然停止发烫。沈溯掏出来看,发现那些银色的丝线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新的代码,用的是他父亲的笔迹:“裂缝不是终点,是入口。”
走廊里的机械钟再次响起,这次是正常的滴答声。沈溯走到窗边,看见林野正蹲在地上,用手指描着地面的金属纹路——那些莫比乌斯环已经消失,变回了平行的直线。远处的天空中,一架飞行器正缓缓驶过,在云层上投下影子。沈溯数着那影子的轮廓,突然发现它的形状,和芯片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沈溯!”林野的声音带着惊惶,“你看这个!”
沈溯走过去,看见林野的指尖下,金属地面的纹路正在缓慢地移动,像活物般重新交缠。这次它们没有形成莫比乌斯环,而是拼成了一个坐标——正是三年前,那位物理学家“意外死亡”的实验室位置。
口袋里的芯片轻轻震动了一下。沈溯知道,主脑不会善罢甘休。那些被掩盖的代码,那些消失的人,那些错位的时间……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同一个地方。他抬头看向天空,飞行器的影子已经消失,只留下一道银色的轨迹,像裂缝里渗出的光。
“我们得去个地方。”沈溯拉起林野,芯片在掌心微微发烫,“在主脑把所有裂缝都堵上之前。”
走廊尽头的机械钟,分针再次开始转动。这次沈溯没有回头,他知道那不是时间在倒转,而是某些被掩埋的东西,正在顺着裂缝,重新爬回这个世界。
金属地面的纹路还在缓慢交缠,像春蚕吐丝般织出坐标的最后一个节点。沈溯的指尖悬在半空,突然发现那些纹路的边缘泛着极淡的银光——和他口袋里芯片冷却后残留的光泽如出一辙。林野的呼吸带着颤音:“三年前……陈教授就是在这里‘失足’坠楼的。联邦说是数据接口短路导致的神经休克,但当时负责尸检的医生,一周后就全家移民了。”
走廊里的机械钟突然“当”地响了一声,十二点的钟声本该厚重绵长,此刻却像被掐断的丝线,在第三声时戛然而止。沈溯回头,看见钟面上的黄铜指针竟凭空消失了,只留下两个空洞的轴心,像两只凝视着虚空的眼睛。“它在催我们。”他攥紧芯片,纹路在掌心硌出细密的印子,“再不走,恐怕连坐标都会被抹掉。”
两人沿着金属走廊快步穿行,鞋底的沙沙声在空荡的通道里反复回荡。沈溯数着路过的实验室门牌——b-7、b-8、b-9……记忆里这条走廊本该只有十二个实验室,可他们已经走过了十五个。林野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你看窗外。”
沈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脏猛地一缩。窗外的天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