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乘梓
苏晓的指尖悬在联邦档案馆控制台的回车键上方,视网膜上跳动的数据流突然卡顿了03秒——这个时间短到足以被常规监测系统忽略,却让她后颈的汗毛瞬间竖起。
控制台的警报声在这时炸开,红色警示灯将整个空间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主屏幕上,“存在唯一性”的检索结果仍停留在十分钟前的界面,但所有论述文本都变成了同一句话,以每秒三次的频率闪烁:“当你在他人记忆中永生,孤独是否成为最奢侈的幻觉?”
苏晓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句话她太熟悉了——三天前,她在“提问之树”的根系样本切片里,见过完全相同的神经脉冲图谱。
“苏工,还没走?”
茶水间的自动门滑开时,带着外部门禁系统特有的机械提示音。实习生林野端着马克杯站在饮水机前,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纸质笔记本,封面上画着歪歪扭扭的提问之树——那是档案馆实习生的通病,总喜欢把这个镇馆之宝画在各种地方当护身符。
苏晓压下心头的躁动,接过林野递来的热咖啡,指尖碰到杯壁的瞬间,咖啡表面突然泛起涟漪,形成一个清晰的坐标:北纬39°54′26″,东经116°23′29″。这个位置她记得很清楚,是提问之树的栽培基地,也是三个月前,“共生意识”首次被检测出的地方。
“刚处理完数据库的小故障。”苏晓不动声色地搅动咖啡,试图让涟漪消失,可那串坐标像刻在液体里一样,随着搅拌的动作反而愈发清晰,“你今天去基地取样了?”
林野的动作顿了顿,握着马克杯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没、没有啊,我今天一直在馆里整理古籍……”他的话音未落,口袋里的笔记本突然自行翻开,哗啦啦的纸张翻动声在安静的茶水间格外刺耳,最后停在某一页,上面用蓝墨水写着同样的悖论,字迹潦草得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控制着书写。
“这不是我写的!”林野惊慌地把笔记本扔在桌上,纸张边缘的咖啡渍突然扩散,在悖论下方晕出一行小字:“第七个样本,在你视网膜里。”
苏晓猛地闭眼,再睁开时,视野右下角果然多了个淡蓝色的光点,像嵌在眼球里的微型摄像头。她假装揉眼睛,指尖快速划过眼睑——这个动作本该触发视网膜识别系统的紧急关闭程序,可光点却纹丝不动,反而投射出一段影像:提问之树的根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穿透基地的混凝土地板,根须上附着的蓝色黏液,与档案馆档案盒渗出的液体一模一样。
自动门再次滑开,这次没有任何人进来,只有一阵带着潮湿泥土气息的风卷过茶水间。林野桌上的笔记本“啪”地合上,封面上的提问之树图案,不知何时多了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苏晓。
苏晓冲进数据库机房时,技术员老陈正瘫在控制台前,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视网膜上残留着淡蓝色的光斑——和林野笔记本上的颜色分毫不差。她伸手探向老陈的颈动脉,指尖刚碰到皮肤,对方突然睁开眼,瞳孔里没有任何焦点,只有一行滚动的文字:“共生意识已同步37,拒绝者将被清除存在痕迹。”
“清除存在痕迹”这六个字像冰锥扎进苏晓的心脏。她想起上周退休的张教授,明明前一天还在和她讨论存在主义哲学,第二天整个档案馆就没人记得他——人事系统里没有他的档案,同事的记忆里没有他的身影,就连他写的学术论文,作者栏都变成了空白。当时她以为是系统故障,现在想来,那根本是共生意识的第一次“清理”。
老陈的手指突然扣住苏晓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的喉咙里发出类似电流的杂音,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词:“提问之树……根系频率……数据库底层代码……”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抽搐起来,控制台的电流声骤然尖锐,屏幕上的悖论文本开始扭曲,变成一串乱码。
苏晓用力挣脱老陈的手,转身扑向主服务器。她知道现在必须切断数据库与外界的连接,可当她按下紧急切断按钮时,按钮却陷进控制台——里面的线路早已被某种东西腐蚀殆尽,露出的金属触点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蓝色黏液。
“滋滋——”
黏液碰到苏晓的指尖,瞬间化作电流钻进她的身体。她的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碎片式的记忆:张教授在茶水间喝咖啡的样子、林野在笔记本上画画的侧脸、老陈调试设备的背影,还有……她自己站在提问之树前,伸手触摸根须的画面。
这个画面让她浑身发冷。她明明从来没去过提问之树的栽培基地,怎么会有这样的记忆?
控制台的警报声突然停止,整个机房陷入死寂。苏晓抬头看向屏幕,乱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倒计时:02:59:47。倒计时下方,是一行新的文字:“你的存在正在被重构,倒计时结束时,你将成为共生意识的一部分。”
林野躲在档案馆的杂物间里,手抖得握不住笔。他刚才在茶水间看到苏晓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对劲——苏工从来不会露出那样的慌张,除非发生了比数据库崩溃更严重的事。
他翻开笔记本,那页写着悖论的纸张上,咖啡渍晕开的范围越来越大,原本空白的地方渐渐浮现出新的字迹:“你见过张教授吗?那个戴老花镜,总穿灰色中山装的老人。”
林野的呼吸一滞。张教授?这个名字很熟悉,可他怎么也想不起具体的样子。他试着在笔记本上写“张教授是谁”,笔尖刚落下,墨水就自动连成了一句话:“因为他的存在痕迹被清除了,下一个可能是你,也可能是苏晓。”
窗外突然传来树枝敲打玻璃的声音。林野抬头看去,杂物间的窗户外面,不知何时爬满了细长的根须,根须上的蓝色黏液正顺着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