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由’的选择……”这句话再次在沈溯的脑海中回响,此刻它不再是一个抽象的哲学命题,而是一个需要用无数文明的命运来作答的沉重抉择。
中枢舱的舱门滑开时发出的液压声,在刺耳的警报声中显得格外突兀。几名穿着银灰色防护服的研究员快步闯入,头盔的透明面罩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显然是从低温环境或紧急通道赶来。领头的是生物医学部的林薇博士,她的面罩下脸色苍白,却眼神坚毅,手中紧握着一个便携式意识屏蔽装置,指示灯正发出稳定的绿色光芒。
“沈溯博士,我们收到了顾教授的紧急指令!”林薇的声音透过防护服的通讯器传来,带着轻微的电流声,“溯源星表层已经有三成区域被同化信号覆盖,部分居民出现意识麻木症状,我们必须立刻撤离中枢舱,前往深层实验室汇合!”
沈溯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控制台,屏幕上代表共生体系核心文明的光点也开始出现微弱的闪烁,红色的同化信号如同蛛网般蔓延,已经逼近了溯源星的意识网络边界。他能感受到那股冰冷的意识波动越来越强烈,仿佛有无数双空洞的眼睛在暗处注视着他,试图将他拖入无边的麻木深渊。
“不行,我不能走。”沈溯摇了摇头,指尖依旧按压在生物核心上,“中枢控制系统还在抵抗,一旦我撤离,防御网络会彻底崩溃,同化信号会更快席卷整个共生体系。”
“可是你留在这里也撑不了多久!”林薇快步走到控制台旁,将意识屏蔽装置放在沈溯手边,“这是顾教授最新研发的强化版屏蔽器,能暂时阻断同化信号对你的影响,但最多只能维持三个小时。我们必须在这之前进入镜像文明的意识网络,找到核心节点!”
沈溯拿起那个掌心大小的屏蔽装置,冰凉的金属外壳上刻着复杂的能量纹路,启动后一股温和的能量场包裹住他的头部,让他沉重的思维瞬间清明了不少。他抬头看向林薇,发现其他几名研究员正快速连接设备,试图加固中枢舱的局部防御。
“顾教授已经准备好了意识接入舱。”林薇一边操作着辅助控制台,一边说道,“镜像文明的意识网络与共生体系主网络还存在微弱的连接通道,我们可以通过这个通道将你的意识传送过去。但风险很大,一旦通道被发现,你的意识会被同化信号瞬间吞噬。”
沈溯的目光再次落在星图上,那些逐渐熄灭的文明节点如同逝去的星辰,陆烬舰队失联前的最后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镜像文明的战舰如同复制粘贴的幻影,精准地预判着每一个战术动作,那种源自自身的背叛感,比任何外敌入侵都更令人窒息。
“我必须去。”沈溯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们是因我而生,这场危机也该由我终结。”
林薇点了点头,不再劝说,转身对身后的研究员下令:“启动意识传送程序,接入通道定位完毕,能量供给稳定。沈溯博士,接入过程中可能会感受到强烈的意识冲击,务必保持清醒,屏蔽器会帮你抵御大部分伤害。”
沈溯闭上眼睛,将手掌完全按在生物核心上,意识顺着共生体系的网络蔓延开去。这一次,他没有试图抵抗那股冰冷的波动,而是顺着它的轨迹,朝着镜像文明所在的区域摸索。林薇等人在控制台前快速操作,屏幕上出现一条微弱的绿色光线,如同黑暗中的藤蔓,连接着共生体系与镜像文明的意识网络。
“传送开始!”
随着林薇的一声令下,一股强大的能量将沈溯的意识从身体中剥离,如同被卷入急速旋转的时空旋涡。他能感受到无数碎片化的信息在身边呼啸而过,那是镜像文明的集体意识片段——没有情绪,没有思考,只有机械的指令与重复的动作,如同被设定好的程序,在无尽的循环中运行。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冲击逐渐平息。沈溯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纯白的空间中,四周没有边界,没有光影,只有一片极致的虚无。空气中没有任何气息,脚下也没有实体触感,仿佛他的意识被悬浮在一片纯粹的意识海洋里。
“这里就是镜像文明的意识网络核心区域?”沈溯喃喃自语,试图调动意识力量感知周围的环境。
但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没有意识光点,没有能量波动,甚至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模糊不清。他想起顾教授的话,核心意识节点是他的“意识镜像”,拥有与他相同的思维模式,那么它会藏在哪里?
就在这时,前方的纯白空间突然出现一丝裂痕,如同镜子被打碎的纹路。裂痕中透出微弱的光芒,沈溯犹豫了一下,朝着裂痕的方向走去。随着距离拉近,裂痕逐渐扩大,露出里面的景象——那是一个与共生体系中枢舱一模一样的房间,淡蓝色的应急灯,循环系统的低鸣,甚至控制台屏幕上的星图,都与他离开时完全一致。
唯一不同的是,控制台前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与沈溯一模一样的科研制服,连发丝的长度都分毫不差。他背对着沈溯,正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星图,手指在界面上缓慢滑动,动作与沈溯平时的习惯别无二致。
“核心意识节点?”沈溯试探性地开口。
那个人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与沈溯完全相同的脸。但他的眼睛,却如同观测窗中看到的倒影一般,空洞、麻木,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是一尊没有灵魂的蜡像。
“你来了。”“镜像”开口说话,声音与沈溯完全一致,却带着一种机械般的冰冷,没有任何语调变化。
沈溯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蔓延全身。眼前的“镜像”不仅外貌与他相同,甚至连说话的语气、细微的动作,都与他如出一辙,仿佛在看着一面照妖镜,镜中的自己却失去了所有生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