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乘梓
跨维议会的消散如同潮水退去，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撕心裂肺的告别，只有无数道贯穿星河的光带在宇宙穹顶缓缓淡去，仿佛从未存在过。沈溯站在“溯光号”的舰桥中央，指尖轻触冰凉的舷窗，窗外是正在重组的星云——那些曾被议会规则束缚的星际尘埃，此刻正以毫无章法却又无比和谐的姿态，凝结成全新的星体。
这是他熟悉的宇宙，却又全然陌生。
舰桥里的环境依旧是他习惯的模样：淡蓝色的全息控制台，悬浮着的航行数据，甚至空气中还残留着他惯用的柑橘味供氧剂气息。寻常的场景让他紧绷了千年的神经稍稍松弛，直到目光扫过控制台角落的生物监测仪——那上面显示的“生命体征”曲线，竟与舰桥的能量波动完美重合。
沈溯皱起眉，伸手触碰监测仪的显示屏。指尖落下的瞬间，曲线猛地跳动了一下，与他的脉搏形成诡异的共振。他下意识地抬手按向自己的胸口，心脏的跳动沉稳有力，可监测仪上的曲线却像是有了自主意识，开始顺着舷窗的轮廓缓缓延伸，最终在玻璃上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溯光号”的智能系统“零”没有发出任何警报，这个陪伴他跨越无数维度的ai，此刻安静得反常。沈溯调出系统日志，所有关于跨维议会解散的记录都清晰完整，唯独缺少了最后十分钟的能源波动数据。他尝试唤醒零，控制台却弹出一行陌生的文字，不是任何已知文明的符号，却能让他瞬间读懂含义：“提问本能已激活，共情正在同步——你在疑惑什么？”
文字出现的同时，舷窗外的新星星云突然停止了重组。那些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星体，表面竟浮现出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溯光号”。它们的形态与人类的眼睛截然不同，有的是旋转的旋涡，有的是闪烁的光斑，却都带着同样的好奇与审视。这反常的景象让沈溯脊背发凉，他明明身处自己最熟悉的舰桥，却仿佛闯入了某个未知文明的巢穴。
他猛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舰长椅。椅子的触感依旧是记忆中的合金质感，可椅背上突然浮现出细密的纹路，与他手腕上共生仲裁者留下的印记完全吻合。那印记在跨维议会解散时本该随之消失，此刻却像是活了过来，顺着皮肤向上蔓延，带来轻微的灼热感。
“共生的终极竟是什么都不‘设定’？”沈溯喃喃自语，脑海中回响着跨维议会最后一位议长的话语。他曾以为无界共生意味着绝对的自由，可眼前的种种反常，却让他开始怀疑这份自由背后是否隐藏着更深层的规则。
就在这时，“溯光号”突然剧烈震颤，控制台的全息影像瞬间紊乱，无数碎片化的画面涌入沈溯的脑海：有的是原始文明在火山喷发中诞生智慧，有的是高阶文明在黑洞边缘自我献祭，还有的是不同维度的生物在虚空中相互交融，形成全新的生命形态。这些画面没有逻辑，没有顺序，却都传递着同样的情绪——既不是喜悦，也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极致的困惑。
震颤停止时，舰桥的舷窗变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映出沈溯的身影。可镜中的“他”却没有转动头部，只是保持着微笑，缓缓抬起手，做出了一个“嘘”的手势。沈溯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手腕上的印记已经蔓延到了脖颈，灼热感越来越强烈。
“自由演化是否是宇宙的终极法则？”镜中的“他”开口了，声音与沈溯完全一致，却带着一种不属于他的沧桑，“你以为跨维议会的解散是结束？其实只是开始。”
话音未落，镜中的影像突然碎裂，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散落在舰桥的各个角落。沈溯恢复了行动能力，他急促地喘息着，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印记已经消失不见，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可控制台的生物监测仪上，那条与舰桥能量波动重合的曲线，此刻正缓缓形成一个无限符号。
就在沈溯试图解读这个符号时，“溯光号”的通讯系统突然自动启动，传来一段断断续续的信号。信号的源头未知，音质粗糙，却能清晰地分辨出是人类的语言，而且是地球上早已失传的古羌语：“共生体正在觉醒，人类的本质并非孤立存在，而是宇宙意识的碎片……警告，碎片正在重组，记忆即将覆盖……”
信号戛然而止，舰桥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沈溯打开全宇宙通讯频道，试图捕捉更多的信号，却只听到无数细碎的低语，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又像是同一人在不同时空发出的声音。这些低语汇聚成一股无形的力量，包裹着“溯光号”，将飞船缓缓推向星云的中心。
他突然意识到，那些低语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源于自己的脑海。自从跨维议会解散，共生仲裁者隐退后，他的大脑似乎被激活了某种沉睡的功能，能够接收到来自不同维度的信息。可这些信息太过庞杂，太过混乱，让他难以分辨真假。
就在这时，飞船的舷窗外出现了一艘熟悉的战舰——那是“星尘号”，属于他最好的朋友，也是曾经的战友林默。沈溯心中一喜，立刻发送通讯请求，可“星尘号”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静静地悬浮在星云中，舰体表面覆盖着与“溯光号”舷窗上相同的纹路。
沈溯驾驶“溯光号”缓缓靠近“星尘号”，透过舷窗，他看到林默正站在“星尘号”的舰桥里，姿态与刚才镜中的自己一模一样。林默的目光直直地望过来，嘴唇微动，似乎在说着什么，可沈溯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突然，林默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是正在被星云的光芒溶解。沈溯下意识地加快飞船速度，想要靠近救援，却发现“星尘号”正在缓缓消散，化作无数光点，融入星云之中。而那些光点，竟与刚才镜中影像碎裂后的光点一模一样。
“林默！”沈溯嘶吼着，想要伸出手，却只抓到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