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乘梓
沈溯的指尖还残留着星尘引擎冷却后的金属凉意，舷窗外的熵海正翻涌着靛蓝色的絮状能量，像极了他童年记忆里外婆晾在庭院的蓝染布料。“星巢号”空间站的环形走廊里，循环系统送来带着臭氧味的新风，三三两两的异星文明个体正沿着轨道缓慢移动——硅基文明的晶体人在墙面投射出流动的光谱文字，碳基联邦的外交官用生物芯片交换信息，甚至有能量态的“虚空行者”在半空中留下转瞬即逝的荧光轨迹。
这是他第三次参与跨文明议会，寻常得就像在地球时代的实验室里记录数据。沈溯靠在合金栏杆上，调出个人终端里的无界法则条文，指尖划过“不干涉他者的提问自由”这句时，终端突然发出一阵细微的电流杂音。他以为是熵海辐射干扰，抬手按了按重启键，却在屏幕亮起的瞬间，瞥见角落里闪过一行陌生的文字——“法则是牢笼，提问是钥匙”。
眨眼间，文字消失不见，终端恢复了正常。沈溯皱起眉，反复刷新界面，甚至调取了后台日志，却找不到任何异常记录。环形走廊里，晶体人正在和虚空行者交流，光谱文字与荧光轨迹交织成复杂的图案，周围的异星个体都在专注地观察着，没人注意到他这边的小插曲。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吊坠，那是父亲留下的一块黑色陨铁，表面刻着人类最早的天问符号，此刻竟微微发烫。
“沈博士，您也在研究无界法则？”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是碳基联邦的生物学家莉娜，她的机械义眼闪烁着友好的蓝光，“刚才议会投票，全票通过将法则纳入跨文明公约，这史是史无前例的共识。”
沈溯收起终端，勉强笑了笑：“确实值得纪念，只是……你不觉得太顺利了吗？”
“顺利不好吗？”莉娜指了指远处正在签署公约的异星代表，“自从熵海扩张，各文明为了资源争夺了上千年，现在终于有了共同的底线。”她的机械臂轻轻划过栏杆，留下一道淡蓝色的能量痕迹，“听说无界法则是自发形成的，三天前突然出现在所有文明的信息终端里，没有署名，没有来源，却精准地击中了每个文明的核心诉求。”
沈溯的心跳莫名加快，那块陨铁吊坠的温度越来越高。他想起刚才终端里的陌生文字，又联想到父亲失踪前留下的最后一条讯息：“熵海深处有答案，法则之下藏着谎言。”三年前，父亲作为首席天体物理学家，在带队探索熵海中心区域时离奇失踪，飞船残骸都未曾找到。
“你有没有觉得，这法则太完美了？”沈溯压低声音，“不干涉提问自由，不垄断多元形态，不否定存在意义——它像极了为所有文明量身定做的牢笼，用自由的名义，束缚了真正的可能性。”
莉娜的机械义眼微微收缩：“沈博士，您这是在质疑无界法则？要知道，现在质疑法则可是会被视为文明公敌的。”她顿了顿，机械臂的关节处发出轻微的卡顿声，“不过……我确实收到过一些奇怪的反馈。最近一周，有三位参与法则解读的学者突然失踪，他们的终端里都留下了相同的加密文件，解密后只有一个词：‘共生意识’。”
沈溯猛地抬头，吊坠的温度骤然升高，烫得他下意识松开手。吊坠掉在地上，滚到栏杆缝隙处，他弯腰去捡，却在低头的瞬间，看到栏杆下方的阴影里，有一双发光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那是一双纯粹由能量构成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流动的暗紫色光芒，像是熵海深处的漩涡。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指，可等莉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时，阴影里只剩下冰冷的合金地板。“怎么了？”莉娜疑惑地问。
“没什么，可能是光影错觉。”沈溯捡起吊坠，揣进怀里，指尖却残留着刚才那股刺骨的寒意。他知道那不是错觉，那双眼睛里传递出的信息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找到共生意识，否则所有文明都将沦为傀儡”。
当天晚上，沈溯回到自己的舱室。“星巢号”的个人舱室不大，却摆满了父亲留下的研究资料，墙上贴着熵海区域图，书桌上散落着各种文明的语言字典。他把陨铁吊坠放在桌上，打开个人终端，尝试破解父亲留下的加密数据库。三年来，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父亲失踪的真相，而无界法则的突然出现，让他隐约觉得，这两者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终端屏幕上，父亲的研究日志一页页闪过，大多是关于熵海能量波动的记录，直到最后一页，出现了一段模糊的音频。沈溯调高音量，父亲沙哑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共生意识是熵海的原生智慧，它在收集所有文明的提问，构建一个统一的认知体系……无界法则不是共识，是它的枷锁……它在害怕，害怕某个文明的提问会打破它的控制……”
音频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刺耳的杂音，屏幕上跳出一行红色的警告文字：“检测到非法访问，共生意识已启动防御机制。”
沈溯心中一紧，刚想关闭终端，舱室的灯光突然熄灭，只有终端屏幕的红光在黑暗中闪烁。舱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步步逼近，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他下意识地摸向抽屉里的应急激光枪，却在手指碰到枪柄的瞬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父亲的声音，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儿子，别反抗，共生意识会给所有文明带来真正的和平。”
沈溯猛地抬头，舱门被缓缓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那是父亲的轮廓，却有着一双发光的暗紫色眼睛，和他白天在栏杆缝隙处看到的一模一样。“你不是我父亲！”沈溯握紧激光枪，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我是，也不是。”身影缓缓走进来，暗紫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我是你父亲的意识与共生意识的结合体。三年前，他发现了共生意识的秘密，被它捕获，却没有被完全同化。现在，我来带你加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