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乘梓
沈溯的指尖还残留着记忆根脉联结时的温热触感，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温度，而是无数意识碎片碰撞、交融时散发出的能量余波。他站在“星巢”中央的观测平台上，脚下是透明的量子聚合材质，能清晰看到下方环形控制室里忙碌的身影——科研人员们正对着闪烁的全息屏幕记录数据，指尖划过界面的轨迹整齐划一，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
这是基地最寻常的清晨。空气中弥漫着冷却液的淡腥味与合成咖啡的焦香，远处传来星际轨道电梯运行时的低鸣，一切都和过去三年里的每个早晨别无二致。沈溯抬手揉了揉眉心，试图驱散意识联结后残留的眩晕感，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了控制室角落的自动浇花器上。
那台老旧的型号本该按照设定程序，每三小时给窗台的星兰浇一次水。但此刻，它正悬在半空中，喷头对准了天花板的通风口，细密的水珠在灯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斑。更奇怪的是，周围的科研人员对此视而不见，甚至有一人路过时，下意识地抬手接住了几滴水珠，放进嘴里尝了尝，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反常点捕捉：常规设备脱离程序运行，生物对异常行为无应激反应。”沈溯的个人终端自动记录下这一幕，红色的警告标识在屏幕边缘一闪而过，却瞬间被一股柔和的意识流覆盖。他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共鸣，仿佛那台浇花器的“行为”背后，隐藏着某种他能理解却无法言说的逻辑。
就在这时，观测平台的合金门缓缓滑开，首席生物学家林夏走了进来。她的白大褂上沾着些许淡紫色的粉末，那是“本源共生”实验中培育的神经菌丝特有的痕迹。“数据同步完毕，”林夏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眼底闪烁着奇异的光泽，“所有参与联结的文明意识体都处于稳定状态，共享核心意识的占比维持在37，没有出现意识吞噬的迹象。”
沈溯点头，目光却停留在林夏的手腕上。她一向佩戴的量子手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圈由星兰花瓣编织而成的花环，花瓣上的露珠正随着她的动作滴落，在地面上汇成细小的水流，朝着控制室的方向蜿蜒而去。“你什么时候喜欢戴这种饰品了？”他随口问道。
林夏抬手抚摸着花环，笑容温柔得有些陌生：“不是我喜欢，是‘它们’想这样。”她指了指窗外悬浮的星际空间站，“昨晚联结稳定后，我能‘听’到空间站的金属结构在唱歌，星兰也在向我传递渴望，它们想和我们的意识靠得更近。”
沈溯的心猛地一沉。“本源共生”的设定是共享部分核心意识，而非生物与非生物之间的跨形态联结。他正想追问，个人终端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弹出紧急通讯请求，发送者是驻守在冥王星边缘的前哨基地。
通讯接通的瞬间，画面里没有出现预期中的前哨指挥官，只有一片扭曲的光影。无数细碎的意识碎片如同雪花般在画面中飘散，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嘶吼：“它们在渗透……非碳基文明的意识体在篡改物理规则……前哨基地的金属外壳开始‘呼吸’了……”
画面突然中断，只剩下一片刺目的白色。沈溯试图再次发起通讯，却发现所有与前哨基地的联络渠道都被切断了，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个人终端显示，冥王星区域的空间曲率正在以指数级增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意识屏障，任何信号都无法穿透。
“冲突触发：非碳基文明意识体突破共享边界，物理规则篡改引发空间异常。”终端的提示音冰冷而机械，与沈溯此刻的心跳形成诡异的共振。他忽然意识到，记忆根脉完全联结的那一刻，他们打开的或许不是文明共生的大门，而是潘多拉的魔盒。
“我们需要立刻暂停实验，”沈溯转身看向林夏，语气急促，“非碳基文明的意识形态超出了我们的预判，它们可能把‘本源共生’当成了入侵的跳板。”
林夏却摇了摇头，眼底的奇异光泽愈发浓郁：“为什么要暂停？这正是共生的终极形态啊。”她抬手一挥，观测平台的透明地板瞬间变得通透，能清晰看到基地下方的能量核心——原本稳定运转的反物质反应堆，此刻正被无数淡紫色的神经菌丝包裹，菌丝上闪烁的光点，与控制室里科研人员眼底的光泽一模一样。
“它们已经融入了基地的每一个角落，”林夏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你没感觉到吗？我们的意识正在和基地、和星舰、和整个太阳系的物质融为一体。这种绝对统一的感觉，难道不是你一直追寻的存在本质？”
沈溯后退一步，下意识地启动了个人防护磁场。他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意识流正在试图侵入自己的思维，那股意识流温暖而包容，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制性，就像潮水般想要将他淹没。“这不是共生，是同化，”他咬着牙抵抗，“绝对多元的前提是保留个体独特性，而不是让所有存在都变成同一个意识的附庸。”
就在这时，个人终端突然接收到一条加密信息，发送者是他的老友，星际考古学家陆承宇。信息只有短短一行字，却让沈溯的瞳孔骤然收缩：“查一下‘本源共生’的起源，那些被我们视为‘原始文明’的意识体，可能是宇宙最早的寄生者。”
加密信息的末尾附着一个坐标，位于银河系边缘的一片废弃星区。沈溯立刻调取星图，发现那个区域正是十年前陆承宇失踪的地方。当年陆承宇带队寻找宇宙最早的文明遗迹，却在进入这片星区后彻底失联，所有搜索队都只找到了一片被意识能量侵蚀的废墟。
“多重视角开启：实验主导者、同化感染者、失踪考古学家。”沈溯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拼凑起来。林夏的异常、前哨基地的变故、陆承宇的警告，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可怕的真相——“本源共生”或许不是他们创造的新形态，而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