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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坚硬、毫无起伏的机械合成音,毫无征兆地在颅腔内炸开!每一个音节都像生锈的铁钉,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凿进脑髓深处!紧随而至的剧痛并非来自外部,而是从尾椎骨猛地爆发,如同被万伏高压电流瞬间贯穿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在电流下疯狂抽搐、痉挛,牙齿不受控制地咬得咯咯作响,下颌骨几乎要碎裂。视野里只剩下刺目的、跳动的、仿佛能烧穿视网膜的蓝。
“呃啊——!”痛吼如同受伤的野兽,冲破紧咬的牙关,在荒原上嘶哑地回荡。
仿佛回应这剧痛和嘶吼,头顶原本灰蒙蒙的天空骤然暗沉!一片令人心悸的、粘稠如血的暗红,如同打翻的朱砂墨,泼墨般迅速浸染、吞噬了大片大片的灰白天穹。紧接着,是无数翅膀疯狂撕裂空气的尖啸!那声音尖锐得能刺穿耳膜,带着无尽的暴戾和疯狂!
嗡!轰!
不是一群,是一片血色的、遮天蔽日的风暴!数百只、或许上千只乌鸦,从翻滚咆哮的血色云层中俯冲而下!它们的羽毛并非纯黑,而是浸透着一种凝固的、不祥的暗红,眼珠更是如同地狱深处燃烧殆尽的余烬,凝固成两点令人心胆俱裂的猩红!翅膀拍打空气的轰鸣汇聚成实质性的声浪,震得脚下的土地都在微微颤抖。更恐怖的是它们掠过的轨迹——那些在风中摇曳的半枯蒿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卷曲、枯萎!生机被瞬间抽干,叶片从边缘开始转瞬褪尽所有绿色,化为脆弱的、一触即碎的灰黑色!风不过轻轻一吹,整株整株的蒿草便如同沙堡般轰然崩塌,簌簌碎裂、飘散……落地时,竟化为一小撮一小撮灰白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盐粒!
盐化的范围如同瘟疫般以我们为中心急速扩散!脚下的土地正在死去,化为灰白!“涟漪超过30,触发未知惩戒。”系统的声音毫无感情地响起,比墓穴最深处的寒冰还要冰冷,精准地穿透乌鸦的尖啸和荒草盐化的簌簌死亡之音,字字如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意识深处。“能量逸散加剧。持续干预将导致存在性侵蚀加速。”
“救两个人,招来一群鬼东西!”我死死按住胸口那滚烫得几乎要灼穿皮肉的诗魂石,指骨因用力而发白、颤抖。新兵连那个黑脸指导员,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的画面,此刻竟无比清晰地穿透了电流般的剧痛和鸦群的死亡轰鸣,在记忆里炸响:“景崴!你他妈给我记住!穿上这身皮!你这双手,生来就是救人的!不是攥着拳头当摆设的!听见没有?!”
可这双手,此刻攥紧的只有这枚滚烫得如同烙铁、带来无尽灾厄的石头,和满心翻涌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冰冷恐惧。救?怎么救?拿什么救?救眼前这个胸中带血沫、腿骨刺穿皮肉、苍蝇产卵的奄奄一息者?救怀里这个舔着馕饼、脆弱得如同露珠的婴儿?代价就是引来这铺天盖地的血鸦,就是脚下急速蔓延的盐化死地,就是系统冰冷宣告的“未知惩戒”?我甚至不敢去想,当那该死的因果涟漪累积到30、50、100以上时,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是像这些草一样瞬间化为随风飘散的盐末?还是被这片血色的天空彻底吞噬?亦或是……变成一尊没有血肉、冰冷透明的琉璃雕像?那彻骨的、来自左小指的虚无冰冷感再次掠过神经末梢。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边缘,就在血鸦群构成的巨大暗红漩涡阴影几乎要将我们三人彻底吞噬的刹那——
“哇…咂咂…咂咂…”
那微弱的、几不可闻的咂嘴声,又一次顽强地、固执地钻进了我的耳朵。
是那个婴儿。
他还在舔舐着馕饼上沾的泥。小小的舌尖努力地卷动着,腮帮极其微弱地鼓起又落下,发出细微的、带着纯粹本能满足意味的咂咂声。他甚至伸出小手,无意识地、轻轻地抓住了我按在胸口、紧握诗魂石的那只手腕的一根手指。那一点微弱的、来自生命最底层的温热触感,那一点对生存最原始、最笨拙的渴求,竟像无边黑暗里骤然划亮的一根火柴。光焰微弱,随时会熄灭,却带着一种灼人的温度,硬生生在这片由血鸦、盐化荒草和系统冰冷警告构成的末日景象中,撕开了一道微小的、通往人间的缝隙。这微不足道的声音和触感,竟压过了漫天凶兆的尖啸和骨骼深处的恐惧!
身体比混乱的思维更快行动。没有丝毫犹豫,我左手抓住自己身上那件早已和尸泥血污冻成一整块硬壳的粗麻外衣领口,手臂肌肉贲张,猛地发力向外一扯!
“刺啦——!”
厚实冻结的粗麻布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如同剥离一层死皮。相对干净些的内衬布条被我撕扯下来,带着布帛撕裂的毛边。
“撑着点!”我对着地上咳血的男人嘶吼,声音被血鸦的轰鸣压得几乎听不见。我将他断腿处敷着的草药泥用力按紧,伤口肿胀滚烫的触感和蠕动的蝇卵透过布条传来,胃里翻江倒海。顾不上那令人作呕的细节,我用布条在他大腿根部上方飞快地、尽可能牢固地缠绕、打结!动作因电流残留的麻痹和急促而显得有些笨拙,但每一个结都系得死紧。缠好伤腿,我深吸一口气,肺部充斥着盐尘和血腥味,像吸入了火焰。俯身,左臂从男人腋下穿过,手掌紧紧扣住他另一侧的肩膀。手臂肌肉绷紧如铁,核心力量瞬间爆发,奋力将他沉重的、软绵绵的身体向上提拽。同时右臂弯曲,小心翼翼地将襁褓中的婴儿捞起,紧紧护在胸前。那轻飘飘的重量落入臂弯,此刻却像承载了千钧重担,压得我手臂一沉。婴儿似乎被惊扰,又发出细微的哼唧。
就在我左手五指死死扣住男人肩膀,全身力量灌注于指尖,将他几乎离地架起的瞬间——
一丝诡异的、深入骨髓的冰凉感,如同毒蛇的信子,顺着左小指闪电般窜上臂膀!
不是错觉!不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