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与婴儿在破厩奄奄一息,我必须搏命闯进长安最凶险的地下情报巢穴。
伪造丧牌混入酒肆,三教九流的恶臭中捕捉到杨府爪牙的醉语。
骰子落定时突然发难,一句质问撕开对方伪装的鱼符。
屋顶黑影的蓝光第三次锁定我,这次它近得能看清腰间的非人装置。
酸坛爆裂的刹那,诗魂石骤然灼烫——杜甫的忧愤化作星图,直指杨国忠别院下的水道。
猪圈恶臭中蘸血刻下:獠牙数清,刀该磨了。
冰冷的绝望像马厩顶棚漏下的雨滴,砸在脸上,再钻进衣领,蛇一样缠紧骨髓。杜甫蜷在角落的草堆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似的嗬嗬声,嘴角那缕暗红刺目惊心。裹在破布里的小崽子贴在他胸前,青紫褪了,可气息弱得像游丝,随时会断。悬在视网膜角落,烧得我眼底发烫。左臂,那该死的琉璃化,冰晶又向上爬了一寸,针扎似的冷痛顺着小臂往心口钻。
被动等死?老子骨头缝里没长那根筋。
夜枭酎坊——这名字从胥吏们醉醺醺的闲谈里抠出来,带着地下世界特有的血腥膻气。长安城藏污纳垢的獠牙巢穴,杨府爪牙和不良人的眼线在那儿扎堆。情报,只有情报,才能撕开一条活路。
“先生,撑住。”声音干哑,我自己听着都陌生。扯下身上那件被雨泡透、边缘焦黑的破袍子,又撕下半块门板上朽烂的木牌。锅底灰混着昨日的血痂,指头蘸了,在木牌上狠狠划拉:“舅父新丧,急归务本坊”。指尖沾了星点油脂,模仿蜡封的质地,在“丧”字边缘用力抹开一道半凝固的印痕——粗糙,但足够在昏暗光线下糊弄一时。布纹在油脂下模糊晕开,成了我临时身份的指纹。
坊门巨大的轮廓在暮色沉沉的雨中浮现,如同巨兽的咽喉。两个披着油布蓑衣的守卒,像门板上生锈的铁钉,堵在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前,眼神鹰隼般扫射着稀稀拉拉最后入坊的人流。
“时辰到!闭坊——”粗嘎的嗓子扯开雨幕。
就是现在!
我猛地从阴影里踉跄冲出,高举那块破木牌,喉咙里挤出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干嚎:“舅父!舅父啊——!”雨水和着刻意憋出的浊泪糊了满脸,声音撕裂得如同被掐住脖子的老鸹: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我顺势被推得一个趔趄,连滚带爬地“跌”进坊门内湿滑的石板地。蓑衣粗糙的边缘擦过手背,留下火辣辣的疼。身后沉重的坊门“哐当”合拢,闩死。成了。第一步,踏进獠牙林立的黑暗。
夜枭酎坊的空气像一锅煮糊了的毒羹。劣质酒气、汗馊、呕吐物的酸腐、油脂的腻味,还有人群身上散不掉的霉湿和血腥膻气,浓稠得几乎能抓在手里。一盏盏昏黄油灯挂在黑乎乎的梁上,烟雾缭绕,勉强照亮下方攒动的人头:袒胸露怀的力夫、贼眉鼠眼的掮客、面色阴鸷的刀客、眼神闪烁的胥吏……每一张脸都像覆着一层油腻的污垢。声浪是另一种形态的攻击,粗野的划拳声、醉鬼的呓语、妓女尖利的调笑、还有角落里压抑的争执,嗡嗡地撞击着耳膜。
我像一滴脏水融入泥潭,缩进最角落的阴影,背靠着一根油腻冰凉的柱子。浊酒像铁锈水,强忍着灌下一口,灼烧感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反倒让感官更锐利。耳朵竖起,过滤着无意义的噪音,眼睛如同开机的扫描仪,不动声色地划过每一张脸,捕捉着微表情、肢体语言、任何可疑的交头接耳。
“……妈的,晦气!那琉璃臂的妖人,滑溜得跟泥鳅似的!”粗嘎的嗓音从斜前方传来,一个满脸横肉、敞着怀露出黑毛胸膛的汉子,正唾沫横飞地拍着桌子,正是胥吏闲谈里提过的“王三”。“杨公悬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金子堆成山,可老子连根毛都摸不着!邪门!”他灌下一大碗酒,酒水顺着胡须滴落。
杨府……悬赏……琉璃臂……信息碎片入脑,拼图一角。我眼皮微垂,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桌面上划动。
“……斗笠官人?嘶……怪得很,”隔桌两个小吏模样的家伙压低了声音,其中一个警惕地左右看看,“腰上挂个亮闪闪的铁疙瘩,问的都是‘妖人’的事……看着不像长安府的人,倒像个……鬼影子。”另一个猛地扯他衣袖,示意噤声。
斗笠官人……腰器……亮闪闪……观察者?!心脏猛地一缩,视网膜仿佛又掠过那道冰冷的蓝光。他们追得真紧!
“渠捐?呸!”邻桌一个税吏模样的家伙愤愤地把酒碗顿在桌上,“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再这么刮下去,老子看西市那帮泥腿子迟早要反!”
渠捐……民怨……又一个碎片。信息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虫,微弱但致命。我端起碗,又抿了一口铁锈酒,胃里翻江倒海,脑子却像浸了冰水般清醒。
骰子在粗瓷碗里叮当乱撞,像几颗不安分的毒牙。王三那桌玩兴正酣,呼喝震天。他抓起骰子,粗壮的手臂青筋虬结,脸上的横肉随着动作抖动。
就是现在!
“双陆一局!”我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破嘈杂,钉向王三,“赌君腰间那块‘鱼符’——真伪如何?!”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王三脸上的醉意和嚣张瞬间冻结。他那只没抓骰子的手,几乎在话音落下的同时,猛地本能地捂向腰间——一个极其隐蔽的下意识动作。颈侧肌肉瞬间绷紧如岩石,喉结不受控制地剧烈滚动了一下,绿豆大的眼珠里,一丝被戳穿的惊惶混合着暴怒,像淬毒的火焰猛地腾起!他腰间那枚代表身份的铜鱼符,在我眼中瞬间被标记上“赝品”的猩红标签!
“操你娘的!哪来的野狗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