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弯曲了一下。
没有皮肤摩擦的粗糙触感。
没有肌肉收缩的饱满张力。
没有温热的血液奔流而过的生命脉动。
只有一种沉重的、纯粹的、仿佛在操控一个巨大而精密的攻城机械臂般的、隔着厚厚冰冷钢板的滞涩感!一种灵魂与躯壳被强行撕裂、中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冰冷深渊的异样感,如同一条淬毒的冰蛇,瞬间缠绕上我的心脏,勒紧!
操!
一股更暴戾的邪火猛地窜起,烧灼着残存的理智。恐惧被这失控感点燃,化作摧毁的冲动。
握拳!攥紧!捏碎这该死的、不属于我的东西!
意念更凶猛地、如同决堤的洪水般驱动!
嘎吱——!
琉璃臂内部传来更清晰、更刺耳的金属应力变化声!灰白色的“骨骼”结构在内部绷紧、扭曲、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类似生锈齿轮被巨力强行绞合摩擦的尖啸!覆盖其上的半透明琉璃物质,似乎也因内部结构的剧烈挤压而微微变形,折射出更诡异的、支离破碎的光晕。
那只手,那只非人的、来自深渊的造物,在我的意志驱使下,极其缓慢地、僵硬地……攥成了一个冰冷的拳头!
力量似乎……并未减弱?甚至感觉更坚硬?一种非人的、毫无生命气息的、纯粹的、冰冷的坚硬!
但这非人的坚硬带来的不是丝毫的安全感,而是更深、更冰冷的、如同坠入永冻冰渊的恐惧!一种“它随时可能挣脱束缚、反噬其主”的恐惧!一种“它正在这具血肉牢笼里,进化成某种更可怕形态”的恐惧!
我的手臂……真的在变成怪物的一部分?!我景崴,正在失去“人”的形状?!
胃里的翻江倒海再也无法压制,我猛地偏过头去,剧烈地干呕起来,喉咙肌肉痉挛着,却只吐出几口苦涩灼热的酸水,带着浓重的血腥和铁锈味。
不行!不能看!不能被看见!不能被任何人看见!尤其是他!
这念头如同最狂野的毒藤,瞬间攫取了我所有残存的理智。一种原始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压倒了自我审视的冲动。掩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掩盖这非人的异变!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明知徒劳,也要死死攥住!
右手,那只属于人类的、沾满血污泥垢的手,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痉挛,疯狂地撕扯着自己身上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襟下摆,或者……是杜甫身上那件同样污秽、同样浸满血汗的粗麻外袍?大脑一片混沌的空白,根本顾不上分辨来源。只要能找到布条!任何布条!能遮蔽这地狱景象的裹尸布!
嘶啦!嘶啦——!
布帛被蛮力撕裂的声音,在死寂的废墟晨光中显得格外刺耳、惊心,如同绝望的哀鸣。肮脏、粗糙、浸染着暗红血渍和灰黑尘土的布条,被我以近乎疯狂的仓促和混乱,一层又一层,缠绕在左臂那暴露在外的、散发着不祥光泽的诡异琉璃部分上。动作因为右肩撕裂般的剧痛和内心山崩海啸般的巨大冲击而显得无比笨拙、僵硬、毫无章法,像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关节锈死的木偶。
粗糙的、带着毛刺的麻布纤维,狠狠地摩擦着那半透明的、光滑冰冷的琉璃表面,发出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如同砂纸打磨骨骼的“沙……沙……”声。
布条缠上了。厚厚的。一层压着一层。血迹和污泥迅速将新的覆盖,让整个包裹物显得更加肮脏、丑陋、狰狞。
徒劳。
彻头彻尾的徒劳。
那层层的、肮脏的缠绕,根本无法掩盖布条下那坚硬、棱角分明、如同金属铸件般的轮廓!它们顽固地凸起、转折,在晨光吝啬的照耀下,清晰地勾勒出非人的线条,如同一块被潦草包裹的、形状怪异的矿石,更像地狱烙印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印记!甚至在缠绕的缝隙间,在那层污浊、欲盖弥彰的布料遮挡之下,那幽蓝色的、如同九幽鬼火般的能量光晕,非但没有被遮蔽,反而因为光线的折色和布料的对比,透射出一股更加阴森、更加诡异、更加不属于此世的妖异色泽!
它像……像一个被强行从异界裂隙拖拽而出、用破布潦草包裹的怪物肢体!一个我拼命想藏匿于阴影、却反而在光线映照下显得更加醒目、更加狰狞、更加非人的噩梦!
欲盖弥彰的绝望,如同西伯利亚最刺骨的冰海寒流,瞬间将我彻底淹没。自欺欺人的无力感,混合着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恐惧,像最浓稠的墨汁在心底弥漫、扩散,将我拖向窒息。
“……呃……”
墙角那片更深的阴影里,一声游丝般微弱、却如同烧红钢针刺破死寂的呻吟,猝然响起。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刹那被投入绝对零度的液氮之中,瞬间冻僵!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那只正在缠绕布条的、属于人类的右手,猛地悬停在半空,指尖残留的粗粝布条触感也变得冰冷刺骨。
杜甫沾满污渍、血痂和尘灰的眼皮,极其艰难地、如同推开千钧巨石般,掀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眼神浑浊、涣散,像蒙着一层厚厚的翳,充满了巨大伤痛残留的抽搐和刚从无尽黑暗噩梦中挣扎出来的茫然。他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着眼珠,似乎在努力聚焦,试图将这破碎的废墟、惨白的晨光和眼前模糊的人影拼凑成一个可以理解的现实世界。
就在他眼皮掀开的刹那,那熹微的、冰冷的光线恰好吝啬地扫过我的方向。也许就在那一瞬间,在他尚未完全聚焦的、朦胧的视野边缘,那布条尚未完全覆盖的、暴露在冰冷空气中的琉璃臂前端轮廓——那灰白扭曲的骨骼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