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如山,有人的,有兽的,层层叠叠,看不到尽头。骸骨山的最顶端,矗立着一座同样由白骨垒砌的王座。
王座上,端坐着一个人影。
锦袍玉带,面白无须,眉眼细长,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掌控一切的阴冷弧度。他一手随意地搭在森白的扶手上,另一手…正把玩着一枚眼熟的玉佩——蟠螭螭纹环绕,核心镶嵌着冰冷的螺旋眼图腾!
李辅国!
他仿佛察觉到了“视线”,缓缓抬起眼皮。那双细长的眼睛,穿透了无尽的黑暗与尸山血海,精准地“看”了过来!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嘴角那丝笑意加深了,带着一丝玩味,一丝嘲弄,仿佛在看一只误入蛛网的飞虫。
就在他目光落下的瞬间,画面猛地拉远、旋转!骸骨山的全貌在视野中铺开,它并非孤立!无数同样由骸骨构成的“支脉”,如同巨大的根系,深深地扎进更深、更黑暗的大地深处,蔓延向四面八方!其中一条最粗壮、最惨白的“骸骨根脉”,其延伸的方向尽头…隐约勾勒出一座雄城的轮廓!城中心,一座宫殿的剪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飞檐斗拱,气象恢弘!
长安!兴庆宫!
轰!
所有的幻象如同被重锤击碎的琉璃,瞬间崩解!意识被狠狠拽回现实!
剧痛!源自大脑深处被强行窥探又被粗暴撕裂的剧痛!我闷哼一声,身体踉跄,白光瞬间收敛回琉璃左臂深处,只留下骨缝中依旧残留的细微白炽光丝,以及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剧痛。峡谷的震动也随之平息,只剩下浊水翻腾和尸棺碎片漂浮的狼藉。
“呃…呃啊!”背上的杜甫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猛地咳出一大口粘稠的黑血。那黑血落在脚下漂浮的尸棺碎片上,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冒出缕缕黑烟,迅速腐蚀出一个小坑。
脱离?往哪里脱离?
我抬眼望去,峡谷水道前方,漂浮的尸棺碎片间,几具相对完好的盐奴棺正随着水波起伏。它们曾是死亡的象征,此刻,却成了唯一能载人的“舟”。
更远处,峡谷尽头似乎隐隐透出更开阔的水光。
没有退路。秘道已塌。上游是更多的铁蚁奴巢穴。只有向前!踏着这骸骨铺就的冥河,闯出去!
深吸一口气,那饱含尸臭和硫磺味的空气灼烧着肺部。右腿在脚下的碎木上猛地一蹬,身体再次跃起!这一次,目标明确——最近一具漂浮的、棺盖完整的盐奴棺!
砰!
脚踏实地的沉重感传来,脚下的棺木剧烈摇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浊水拍打着棺壁。背上杜甫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消失。
“撑住,老杜。”我低声嘶吼,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我带你…掀了这骸骨江山!”
右臂链刃甩出,缠住前方另一具漂浮的空棺,发力!沉重的棺木载着两人,如同真正的舟船,在漂浮的尸骸与毒浆间,艰难地向前“航行”。
每踏过一具尸棺,脚下传来的冰冷触感和腐朽气息都清晰无比。每一次链刃拉扯前行,琉璃左臂深处残留的剧痛都如影随形,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那燃烧过的三星堆纹路,带来深入灵魂的灼痛。杜甫伏在我背上,重量轻得像一片枯叶,却又沉重如山。
峡谷在身后缓缓退去,前方的水道果然渐渐开阔,两岸不再是陡峭的黑色石壁,变成了低缓的、被浑浊河水冲刷的泥泞滩涂。水流似乎也平缓了一些。
紧绷的神经刚有丝毫松懈,怀中——那卷紧贴胸口、被杜甫鲜血染透的金篆诗稿,毫无征兆地爆发出炽热的温度!
嗤!
滚烫的灼痛感瞬间穿透衣物,烙印在皮肤上!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
紧接着,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从诗稿中涌出!它竟自行挣脱了我的怀抱,缓缓悬浮到半空!
微弱的金光自残破的卷轴中流淌而出,并非刺目,却带着一种亘古苍茫的气息。金篆文字如同活了过来,在卷轴上缓缓流动、组合、变幻。金光越来越盛,最终在卷轴上方投射出一片旋转的、由无数细密光点构成的——星图!
星图浩瀚深邃,大部分区域笼罩在朦胧的迷雾中。唯有一点,一点刺目的、如同凝固鲜血般的猩红星辰,在星图旋转定位的瞬间,骤然亮起!它的光芒如此邪恶、如此不祥,瞬间压过了所有金篆的光辉!
而它的位置,无比清晰地烙印在星图勾勒出的、那片象征着长安城的区域之上!其中心点,正是那座巍峨宫殿的投影——兴庆宫!
血红星辰的光芒仿佛带着实质的邪恶与冰冷,穿透悬浮的星图,直刺我的瞳孔。那猩红的光点,如同李辅国在尸骨王座上的森冷目光,跨越了时空,死死钉在兴庆宫的方位,也钉在我的意识深处。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
杜甫在我背上发出最后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呻吟,脑袋彻底歪向一侧,枯槁的脸颊贴在冰冷坚硬的琉璃化肩甲上。
我抬起唯一还能动的右手,抹了一把脸。手上沾满了浑浊的河水、细碎的盐尸浆、还有不知是自己还是杜甫溅上的血污,黏腻、腥臭,糊住了视线。用力抹开,眼前的世界清晰了一些——前方是开阔而未知的河道,身后是漂浮着死亡与阴谋的峡谷。星图悬浮,血星高照。
“老杜,”我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铁锈,每一个字都带着琉璃化的冰冷和右臂的剧痛,“看见了?咱们…该去掀翻那骸骨江山了。”
右腿在脚下的尸棺上猛地发力。棺木摇晃着,劈开浑浊的水流,载着垂死的诗圣和半身琉璃的守约者,向着血星所指的长安,向着那骸骨王座的方向,沉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