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右臂彻底失去了知觉,像一根冰冷的石柱垂在身侧。小腹的伤口随着动作不断撕裂,温热的血浸湿了衣裳。左腿的箭创和断趾痛得钻心。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尖上,拖着濒临崩溃的残躯。
“拦住他!”仅剩的两名杀手摆脱了黑熊的纠缠(黑熊正撕咬着那个倒霉弩手的残骸),再次凶悍地扑来!
杀!
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链刃化作最后一道银电!不再保留任何力气,纯粹的搏命!霍家拳的狠辣在这一刻发挥到极致!避开沉重的狼牙棒,链刃毒蛇般缠住一人脚踝,发力猛扯!杀手失去平衡摔倒,链刃回旋,蛇形刃头精准地割开了他的喉咙!
最后一人被这惨烈的一幕骇得动作一滞!
就是这一滞!
身体猛地前冲,用肩膀狠狠撞入他怀中!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他胸骨塌陷!同时,完好的左手成爪,狠狠抠进他咽喉!捏碎!
尸体软倒。血腥味浓得令人作呕。熊在远处咆哮,撕扯着猎物。
不敢停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拖着沉重的步伐,背着杜甫,踉跄着冲入庙宇后方更深、更密的黑暗山林。月光被层层叠叠的枝叶切割,脚下是深不见底的腐殖层。每一步都留下清晰的血脚印。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背后的喘息微弱得几乎消失,直到小腹的剧痛和全身的迟滞感将意识拖入混沌的边缘。终于找到一处隐蔽的背风石凹,被茂密的藤蔓半遮着。
我靠着冰冷的石壁滑坐在地,解开链刃,将杜甫轻轻放下。扯开裹着的残旗,三支弩箭如同毒牙般钉在他胸口,血迹已变成紫黑。他脸色灰败,嘴唇乌青,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老杜……”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他眼皮艰难地动了动,似乎想睁开,最终只露出一线微光。干裂的嘴唇翕合着,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耗尽他残存的生命:
“诗……笔……”
枯瘦的手,颤抖着,极其艰难地抬起,指向我,又似乎指向虚空,指向这无边的黑暗。
“在……你……”
手无力地垂下。
瞳孔猛地收缩!心脏像是被冰冷的铁钳死死攥住!我猛地探向他颈侧。
微弱的脉搏还在跳动,极其缓慢,如同风中残烛。
他还活着!但血仍在流,弩箭的毒和伤,足以致命!
手忙脚乱地撕开自己的衣襟下摆,想为他再次包扎,可琉璃右臂沉重迟滞,左手沾满了不知是自己还是敌人的血污,微微颤抖。那三支毒箭如同狰狞的诅咒,深深钉在骨肉之间。
系统猩红的警告在视野里疯狂闪烁,冰冷的机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锚点核心生命体征持续恶化!流失速率超出阈值!程序启动倒计时…10…9…] 倒计时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视网膜上。
强制干预?这该死的系统终于要出手了?它能做什么?它能救老杜?
目光死死钉在那三支毒箭上。拔箭?剧痛和失血会立刻要了他的命!不拔?剧毒蔓延,依旧是死!一个死局!一个系统所谓的“守护”也无法解决的死局!
“呃啊——!”压抑到极致的悲愤和无力感终于冲垮了堤坝,化作一声困兽般的嘶嚎,在死寂的山林里回荡,惊起飞鸟一片。
月光穿过藤蔓的缝隙,冰冷地照在杜甫灰败的脸上,照在他胸前那三支夺命的毒箭上,也照在我被血浸透、无力垂落的琉璃右臂上。
怀中那面残旗跌落在腐叶间,银鳞般的光泽被暗红的血彻底覆盖,冰冷,沉重。
民心是暖的。
世道的刀,却永远淬着血。
而守护的代价,是看着你要守护的光,在怀里一点点熄灭。
“3…2…1…强制干预启动。”
(第90章:长河逆鳞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