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绝望、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弱信任的悲泣声,在这座破败的道观中,如同哀伤的挽歌,久久回荡。
我的右手依旧死死攥着他的手腕,不敢有丝毫放松。左手下意识地,有些僵硬地、轻轻搭在他因剧烈哭泣而不断起伏的、嶙峋的脊背上。
我感受到了。
那冰冷、颤抖的身体里,传来一种微弱却无比清晰的依赖和信任。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然而,就在这悲泣回荡、心神稍懈的瞬间——
嗡!
一股冰冷的、如同毒蛇吐信的注视感,毫无征兆地刺入我的后心!比在暗渠时更清晰!比在染坊时更近!就在道观之外!某个角落!某个高处!
我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穿透破败的窗棂缝隙,射向道观外那片被夕阳染成血色的荒草丛!
视网膜边缘,代表“观察者”的标记,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星,骤然爆亮了一瞬!距离…极近!
寒意瞬间冻结了刚刚涌起的一丝暖意。在眼角幽蓝一闪:[精神共鸣微弱产生,熵增污染未扩散]。
道观里的悲泣声尚未停歇。
道观外的杀意,却已如寒冰,无声凝结。
风暴,从未真正远去。
道观内,杜甫压抑的悲泣如同受伤孤狼的哀鸣,在腐朽的木梁和剥落的泥胎间碰撞、回荡。每一次剧烈的抽噎都让他紧贴着我肩头的嶙峋身躯猛地颤动一下,滚烫的泪水洇湿了我肩头本就冰冷的麻布,留下灼人的印记。我那只攥着他手腕的右手,感受着他脉搏在绝望的顶峰后,正以一种虚弱的、劫后余生般的频率跳动着。微弱,却真实。
他枯瘦的手指,不再试图挣脱,反而像溺水者攀住浮木般,下意识地、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依赖,蜷缩着,反握住了我的两根手指。那力道很轻,带着颤抖,却传递出一种冰层碎裂后涌出的、滚烫的信任。是灵魂在极度黑暗中,终于捕捉到一丝微光时的本能反应。
视网膜上,那幽蓝的系统界面依旧悬浮着。代表“共鸣能量”的数值,在我刚才那番近乎咆哮的宣言之后,又极其微弱地向上波动了一丝,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的最后一圈涟漪。的警告文字:[精神共鸣微弱产生,熵增污染未扩散]。冰冷的逻辑文字,确认着这份精神挣扎带来的奇迹,至少暂时压制住了那来自异界的污染侵蚀。
然而,这份刚刚诞生的、脆弱如蛛丝般的连接和温暖,却在下一瞬间被冻结。
那股冰冷的注视感!它并未消失!反而在我心神稍懈、被杜甫这突如其来的脆弱依赖所牵动的刹那,骤然变得清晰、锐利、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凿在我的后心!方位——就在道观外那片半人高的荒草丛深处!某个绝对的制高点!
嗡——!
左臂深处,那永不停歇的沉闷嗡鸣,仿佛被这道冰冷的注视所刺激,猛地拔高了一个音阶!变得尖锐、刺耳!布条包裹下的非人结构内部,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如同精密齿轮错位般的摩擦尖鸣!手腕裂痕处,刚刚被炭火灼烤过的部位,那粘稠的紫金液体似乎受到某种无形的引力牵动,再次不安分地涌动起来,一滴滚圆的、散发着妖异光泽的液体,正顽强地从裂痕边缘渗出,沉重地拉长、拉长……
“呃!”我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并非肉体疼痛,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被冰冷视线剥光般的不适与警觉。我猛地抬头,目光如淬火的刀锋,穿透道观破败窗棂的缝隙,精准地刺向那片在血色夕阳下摇曳的、深不见底的荒草丛!
那里。
视网膜边缘,那个代表“观察者”的幽蓝色标记,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星,骤然爆亮!亮度瞬间提升到刺眼的程度!不再是之前若隐若现的闪烁,而是稳定、持续地亮着,像一颗冰冷的星辰,钉死在我的感知里!距离——绝对不超过百步!
我的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全身肌肉绷紧如弓弦!在那片影影绰绰的、被夕阳勾勒出轮廓的草丛深处,一个模糊的剪影,如同融入背景的黑色石碑,凝固在那里。
斗笠。
宽大的斗笠边缘,投下沉重的、吞噬光线的阴影,将一切可能存在的面容特征彻底抹去。只有一道纯粹的、毫无生命气息的黑色剪影。
腰间的装置。
那才是真正让我头皮发麻、灵魂冻结的核心!装置前端,那个类似镜头的结构,此刻正散发着恒定、冰冷、毫无波动的幽蓝色光芒!如同从冥府深渊中摘取的星辰碎片!那光芒并非照明,而是纯粹的“观察”意志的具现!它清晰地、毫不掩饰地、精准无误地——锁定着我的方向!
不!更精确地说——锁定着我那条被布条包裹、此刻正因内部嗡鸣加剧而微微震颤、裂痕处渗出妖异液体的琉璃左臂!那冰冷的蓝光,仿佛具有穿透性,穿透了破败的窗棂,穿透了污浊的布条,贪婪地扫描、记录着我这非人肢体每一次细微的应力变化、每一次能量的异常涌动、每一次“存在性侵蚀”的具象化表现!
它在扫描!它在记录!它像一个最高明的病理学家,用那冰冷的“镜头”,贪婪地解剖着我这条正在滑向深渊的怪物臂膀!那纯粹到令人窒息的“学术性”漠然,比任何赤裸裸的杀意都更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我的痛苦、挣扎、异变,都只是它数据库中一个值得详细记载的样本!
“嘶……”我倒抽一口冷气,寒意如同冰水,瞬间灌满了四肢百骸。搭在杜甫颤抖脊背上的那只琉璃左手,五指猛地收紧!布条下坚硬的非人结构发出细微的应力呻吟。杜甫似乎被这突然的力道惊扰,埋在肩头的悲泣声骤然一窒,身体也僵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