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我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和紧绷,每一个字都像从冰缝里挤出来,“…别看外面。”
杜甫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但他似乎感受到了我语气中那份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几乎无法掩饰的恐惧?他没有抬头,只是更紧地、几乎是完全依赖地,将额头抵在我的肩上,努力压抑着残余的抽噎。那信任,在冰冷的注视下,显得如此脆弱,又如此沉重。
时间,在这破败的道观里仿佛被那幽蓝的视线冻结了。每一秒都像被拉长成永恒。夕阳最后的光线,如同凝固的血,透过窗棂,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几道长长的、扭曲的阴影。荒草丛纹丝不动。只有那幽蓝的“镜头”,如同恶魔之眼,在暮色渐浓的昏暗中,持续地、贪婪地“注视”着,扫描着,记录着。
我甚至能想象出那“滋滋”的扫描声,如同高频电流,直接响在我的意识深处。它在记录什么?是琉璃臂的异变数据?是刚才爆发“精神共鸣”时引发的能量波动?还是…杜甫此刻在我怀中这脆弱依赖的姿态,也被纳入了某种“锚点关联性分析”的范畴?
冷汗,顺着我的鬓角滑落,滴进衣领,带来一片冰凉。右肩箭伤的剧痛,后背炭火的灼痛,此刻似乎都被这超越尘世的冰冷注视所覆盖、冻结。我的目光死死锁定着窗外草丛深处那个剪影,不敢有丝毫偏移。右手依旧紧握着杜甫的手腕,仿佛那是仅存的锚点。左臂的嗡鸣在持续,尖锐刺耳,像是对那观察者的无声咆哮与反抗。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有几个呼吸,也可能长达半炷香的时间。
终于。
那幽蓝色的恒定光芒,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光芒的强度肉眼可见地减弱了少许。装置前端那个“镜头”状的幽光,似乎完成了这一阶段的“扫描”。
但它并未消失。
那道斗笠下的黑色剪影,依旧如同亘古存在的墓碑,凝固在暮色渐深的草丛深处。腰间的装置虽然光芒减弱,却依旧散发着那令人心悸的冰冷微光,如同一个永恒的坐标,一个永不关闭的监视器,无声地宣告着:
你,和你所守护的一切,都在注视之下。无处可逃。
风暴,从未真正远去。它只是暂时收敛了狂暴的爪牙,化作了这无处不在、冰冷彻骨的凝视之网。它耐心地潜伏着,编织着,等待着下一次更猛烈的收网时刻。
道观里,杜甫的悲泣声早已停歇,只剩下他压抑而沉重的呼吸声,紧贴着我同样冰冷的胸膛。他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抬头。
“别动…”我再次低喝,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目光依旧死死盯在窗外那片吞噬了光线的荒草深处。“…我们走。”
危机,只是暂缓。心灯虽未熄,但点燃它的烛芯,正被无形的寒风吹得摇曳不定。而那捕猎的罗网,已从血肉的追杀,悄然升级为对灵魂的窥探与对异变的研究。
长安的夜色,正带着刺骨的寒意,无声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