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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我低喝,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不能再待在这暴露的高处了。血腥味、牲口臭、朽木的霉味,还有那无形的冰冷注视,混合成令人窒息的毒药。我半架半拖着几乎虚脱的老杜,挪向屋顶另一侧更陡峭的背阴处。下方是西市边缘错综复杂、污水横流的贫民窟巷道,像一片更深的泥沼。
斗笠悬停高处,幽蓝恒定。它只是记录者,是冰冷的尺规。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威胁。追猎的豺狼还藏在下面的臭气里,等着我们沉下去。
老杜靠在我身上,枯手死死攥着那卷《丽人行》稿,指节发白。他腿上的伤口又在渗血,温热粘稠,浸透了我的粗麻裤脚。
灯还亮着。在这污浊炼狱里,微弱,却倔强。
老杜的嘶吼在屋顶炸开,又迅速被下方牲口市的喧嚣吞噬。那卷油布包裹的《丽人行》稿被他枯瘦的手高高举起,像一面褴褛却执拗的旗帜,在浑浊的暮色里微微颤抖。
高处塔尖,斗笠观察者腰间的幽蓝装置,扫描光柱似乎被这突然爆发的人类意志干扰,出现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凝滞。那恒定冰冷的频率,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看不见的微尘,产生了一丝涟漪。但这涟漪转瞬即逝,稳定、恒定、毫无波动的幽蓝光芒再次主宰,如同亘古不变的冰冷星辰。
“走!”我低吼出声,声音像是砂纸摩擦着喉管,带着牲口市的腥臊和铁锈味。不能再待了。高处的风带着凉意,吹在冷汗浸透的背上,激得人战栗。那冰冷的注视,老杜的虚脱,还有琉璃臂深处残留的、如同瓷器龟裂后持续蔓延的细微隐痛,都在催命。
我半架半拖着老杜,他的身体轻得像一捆枯柴,腿上的伤口随着踉跄的步伐,又渗出温热的粘稠,浸透了我的粗麻裤脚。我们挪向屋顶背阴处最陡峭的边缘。下方,西市边缘的贫民窟巷道如同巨大的伤口,在暮色里蜿蜒纵横。污水横流,低矮歪斜的窝棚挤压在一起,像一堆腐烂的蘑菇。空气里飘荡着比牲口市更复杂、更令人作呕的气味——劣质油脂燃烧的焦糊、排泄物的恶臭、潮湿霉烂的酸腐,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绝望的烟火气。
“跳下去。”我声音冷硬,不容置疑,“巷子窄,能缓冲。抓紧我。”
老杜没有力气说话,只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死死抱住了我的腰。他枯瘦的手臂冰凉,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劲道。我深吸一口气,牲口市的腥臊和朽木的霉味塞满鼻腔。没有时间犹豫。
“闭眼!”我低喝一声,身体前倾,带着老杜,如同两块沉重的石头,朝着那片黑暗、污秽的迷宫,决然坠落!
风声在耳边呼啸!下坠的失重感瞬间攫住心脏!
噗通!哗啦!
冰冷的污水瞬间包裹全身,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狠狠砸进一个深及腰部的臭水洼里!腥臭冰冷的污水猛地灌入口鼻,带着腐烂的淤泥和不知名的秽物!老杜发出一声闷哼,呛咳起来。我死死拽住他,右臂撑住滑腻的石壁,琉璃左臂在撞击下又传来一阵剧烈的酸痛,内部细微的嗡鸣声瞬间拔高,仿佛无数冰晶在强行弥合刚刚崩裂的缝隙。
幽蓝的系统提示冰冷地流淌。高处的冰冷注视感,似乎被这层层叠叠、充斥着复杂污秽气味的低矮空间阻隔了少许,不再那么如芒在背,但它依旧存在,像一层无形的阴云悬在头顶,只是浓度暂时被稀释。
“咳咳…崴…崴兄…”老杜呛咳着,声音虚弱,浑身湿透,沾满了黑泥。
“没死就行。”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水,粘稠滑腻的触感令人作呕。目光如鹰隼隼隼隼隼隼般扫过这条狭窄、幽暗的巷道。两侧是低矮得几乎要压下来的土坯墙,糊着破烂的草席。前方巷道被一个巨大的垃圾堆堵了大半,垃圾堆后传来几声老鼠啃噬的窸窣声。空气污浊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腐烂的棉絮。
暂时安全?不!只是从高处暴露点,跳进了更深的、充满未知危险的泥潭。追兵不会放弃。头顶的“眼睛”依旧在记录。而老杜的状态,已经濒临极限。他靠在我身上,身体止不住地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伤的,怀里的稿纸油布湿了大半。
“找…找个能…能喘口气的…地方…”他牙齿打着颤,枯槁的脸在污水中更显灰败。
就在这时!
呜——!
琉璃臂深处那股被污水暂时压制的细微嗡鸣,毫无征兆地再次拔高!这一次,不再是结构应力的呻吟,而是尖锐的、充满敌意的预警嗡鸣!像一把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穿颅骨!
系统幽蓝界面瞬间被猩红覆盖!视网膜边缘,两个模糊但清晰的红色轮廓在垃圾堆后显现,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饿狼!
“趴下!” 嘶吼炸裂的同时,我右手已闪电般拔出腰间短刀,身体猛地将老杜向旁边湿滑的墙壁狠狠一推!
老杜闷哼一声,身体撞在冰冷的土墙上,滑倒在地。
嗖!嗖!
两道乌黑的套索,如同毒蛇出洞,带着破风声,精准地从前方的垃圾堆后激射而出!目标正是我刚才站立的位置和倒地的老杜!
我身体在湿滑的泥水中强行拧转,险之又险地避过缠向我的绳索。套索擦着我的肩膀飞过,打在后面的墙上,溅起一片污水。
但射向老杜的那道索套,却如同长了眼睛,眼看就要套上他蜷缩的脖颈!
“滚!”一声暴喝,我右脚狠狠踹在旁边半堵倒塌的土墙断面上!哗啦!一大块湿冷的、粘着腐烂草根的土块应声飞起,不偏不倚,正砸在那飞来的套索上!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