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
目标,并非我或杜甫,而是杜甫身边那卷在颠簸逃亡中掉落在泥地上、被血和泥污浸染、早已散开的《哀孤雏》诗稿!
那液态的金光如同活物,速度极快,精准无比地扑向诗稿!
嗤——!
滚烫的金液落在粗糙泛黄、浸透血泥的麻纸之上!
没有点燃!没有烧毁!
那粘稠滚烫的金液,如同拥有生命般,在接触到诗稿的刹那,迅速地向内渗透、晕染、蔓延!它沿着墨迹的走向,沿着血污的纹路,疯狂地扩散!所过之处,纸上那些散乱的、带着杜甫血泪的字迹——“哀”、“孤”、“雏”、“寒”、“死”——如同被注入了熔化的金水,骤然间迸发出刺眼夺目的金色光芒!每一个字都像是被烧熔的黄金重新浇铸,在昏沉的河滩,在跳跃的焚尸火焰旁,熠熠生辉!
尤其是那首绝命诗稿末尾,原本只是墨色勾勒、带着无限悲怆的“崴骨杜魂”五个字,此刻被那滚烫的金液彻底包裹、重塑!金色的光芒在字迹上流淌、凝固,仿佛五个用纯金锻造的烙印,带着一种神性般的悲悯和一种冰冷的永恒意味,深深烙进了纸页之中!
诗稿在金光中无风自动,微微悬浮起寸许,发出低沉的嗡鸣!那嗡鸣声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古老的编钟在灵魂深处敲响,又像是无数细密的、无法理解的金属符文在碰撞低语。
嗡鸣声达到一个顶点,悬浮的诗稿骤然落下!
一切金光瞬间内敛、消失!
河滩重新被火堆的昏黄和沉沉的黑暗笼罩。那卷诗稿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泥地上,似乎与之前并无不同。只有凑近细看,才能发现纸页上那些墨迹的边缘,隐隐流转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金色暗芒,如同沉入深海的金沙,在黑暗里蛰伏。
尤其那“崴骨杜魂”五个字,笔画的转折处,隐隐透出金属的冷硬质感。
我掌心中,那块被剜出、用来灼毁血字后变得如同焦炭般死寂的碎骨残渣,在诗稿金光内敛的刹那,无声无息地化作了极细的灰色粉末,从我的指缝间簌簌落下,被河风吹散,再无踪迹可寻。
左腿膝盖上方那个被匕首捅开的空洞裂缝深处,死寂的漆黑中,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绝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幽蓝光芒,如同遥远的星尘,微微闪烁了一下,旋即彻底隐没于永恒的虚无。
系统的界面,在视网膜深处,如同被强风吹灭的残烛,最后闪动了一下,浮现出几行清晰到冷酷、却又带着某种终焉意味的文字:
字迹随即熄灭。
整个意识世界,陷入一片前所未有的、死寂的空白。没有警告,没有提示,没有冰冷的机械音。只有一片虚无的、沉重的、如同墓穴般的寂静。
碑已成。
冰冷的河风卷过,呜咽着,吹动着火堆的余烬,吹动着杜甫散乱的花白鬓发,吹动着那卷躺在泥地里、承载了太多血泪与秘纹的诗稿。
火焰已经将小小的身躯彻底吞没,化为升腾的烈焰和翻滚的浓烟。火光灼灼,映照着杜甫枯槁的脸。他不知何时微微侧过了头,空洞的双眼不再是望向虚无的天幕,而是怔怔地、死死地盯着那跳跃的焚身之火,盯着那火焰中扭曲、焦黑、最终化为灰烬的轮廓。
胸口的剧痛似乎唤不回他的神智,但那火光,那吞噬他无尽愧疚根源的火光,却像烧红的烙铁烫进了他浑浊的眼球深处。
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哆嗦着,干裂的唇纹间渗出血丝。喉咙里不再是破风箱的嗬嗬声,而是挤出几个模糊的、被热浪扭曲的音节,微弱得如同叹息,又沉重得如同墓碑落地的闷响:
“…碑…立天地……”
“…血…铸字……”
声音低哑破碎,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他残存的气力。说完,他枯瘦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抽掉了最后支撑的朽木,彻底软倒下去,头无力地歪向一边,再无生息。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这具躯壳还残留着一丝本能的活气。
火光映着他灰败的脸,映着他胸口那三个焦黑狰狞的字痕“吾害之”。火光也映着那卷静静躺在泥泞中、纸页边缘流转着极淡金芒的诗稿——“崴骨杜魂”几个字在暗处隐现冷光。
我沉默地坐在冰冷的河滩上,右臂撑地,左腿那截死寂的琉璃墓碑沉重地拖在身后。膝盖上方的空洞裂缝像一只失明的眼睛,无声地凝视着沉沉的夜。
火堆还在燃烧,噼啪作响,将最后一点骨殖也化为灰白的余烬。灼热的气流卷着灰烬升腾,又散入呜咽的河风里。风吹在脸上,带着灰烬的余温和冰冷的河腥气。
碑已成。
业火焚不尽这浊世,只将守护者的骨,炼成了刻满荒诞的碑。而碑文,或许早已写就,在诗稿深处,在焚尽的余灰里,在这条沉入永恒虚无的断腿之中。
寒夜未尽,前路犹长。这碑,立于此间,立于此夜,立于这血肉铸成的、不可言说的悖论之上。
寒夜未尽,前路犹长。这碑,立于此间,立于此夜,立于这血肉铸成的、不可言说的悖论之上。
风更冷了。裹挟着焚烧后特有的、带着骨殖焦苦的呛人气息,狠狠扑打在脸上,钻进鼻腔,黏在喉咙深处,挥之不去。灰白色的余烬被风卷起,打着旋儿,如同无数细小的、不甘的魂灵,在冰冷的河滩上盘旋低语,最终散入沉沉的黑暗。
杜甫瘫在几步外的泥泞里,像一截被洪水冲垮、随意丢弃的朽木。那件破败的袍子沾满泥浆和暗红的血痂,紧紧贴着他枯瘦如柴的身体。胸口的破布敞开着,露出那三个焦黑翻卷的字痕——“吾害之”。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