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巨兽的獠牙。风从谷底倒卷上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水腥气,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
身后,追兵包抄而至的脚步声和弩机绷紧的吱呀声,如同死神的丧钟,步步紧逼。墨色的身影从几块巨岩后鬼魅般闪出,呈扇形封锁了退路。为首那个精悍的头领,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我的右腿和背上气息奄奄的杜甫,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他缓缓抬起手,手势干脆利落——围杀!
绝境。真正的十死无生之地。背靠万丈深渊,前有索命恶鬼。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沉向无底寒潭。汗水混合着血水,从下巴滴落,砸在脚下的岩石上,瞬间被风吹散。难道真要葬身于此?连同背上这肩负着整个文明火种的、瘦骨嶙峋的诗人?
不!我猛地抬头,目光如同濒死的野兽,在光滑如镜的绝壁上疯狂扫视。天无绝人之路!一定有办法!
目光掠过右侧峭壁边缘时,骤然凝固!
风!
呼啸的谷风,在靠近右侧峭壁尽头的一个微微突出的岩角时,声音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一丝尖锐的、带着摩擦感的啸音,被巨大的水声轰鸣掩盖,若非精神绷紧到极致,几乎无法察觉!
身体比意识更快!拖着沉重的右腿,我猛地向右侧崖边扑去!几步冲到那处岩角,探头向下望去!
风!裹挟着浓重水汽的、足以撕碎衣袍的罡风,猛地从下方倒灌上来,抽打在脸上,生疼!激荡的水雾瞬间蒙住了视线。我死死抓住一块湿滑的凸岩,眯起眼,强忍着冰冷刺骨的水汽,向下凝望——
云雾被劲风撕开一道转瞬即逝的缝隙!
在那深不见底的、被浓白水汽笼罩的深渊之上,数道粗犷的、由无数坚韧竹篾绞合而成的巨大索道,如同沉睡的远古巨蟒,横跨过令人晕眩的峡谷空间,从脚下这片绝望的绝壁,一直延伸向对面那座同样陡峭险峻、笼罩在云雾中的黑色山峰!
索道不止一条!至少有七八条,粗如壮汉合抱,彼此平行,绷得笔直。强劲的谷风穿过索道间隙,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呜咽尖啸,正是那摩擦异响的来源。整片索道网络在风中剧烈地摇晃、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呻吟,仿佛随时会崩断坠落。
更令人心神悸动的是索道下方悬挂的东西——巨大的、由厚实竹篾编织而成的吊筐!如同远古祭祀用的巨棺!有些筐里还残留着大片大片灰白色的结晶,像凝固的泪痕,那是渗出的井盐,被山风和水汽反复浸润又风干后留下的印记(历史考据:唐代蜀地井盐运输常以竹篾绞索悬筐,滑索飞渡天堑)。此刻,这些沉重的盐筐在风中如同巨大的钟摆,疯狂地摇晃、碰撞,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如同为将死之人敲响的丧钟。
盐索飞魂!
这深峡绝壁之上,竟真有这么一条连接生死的悬空之路!是古代盐工用生命和血汗在万丈深渊上开辟出的天路!也是眼下唯一的、九死一生的活路!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生的希望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贯穿濒死的躯体,却又被眼前这比绝壁更凶险的“生路”冻结——索道湿滑,狂风肆虐,盐筐碰撞,身后追兵索命!背负一人,拖着半废的右腿,踏上这摇晃如秋千的索道,与跳崖自尽何异?
“在那里!绝路!”身后传来血鹞子冷酷的呼喝,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快意。急促逼近的脚步声如同催命鼓点。
没有时间了!千分之一秒的犹豫,就是万劫不复!
“先生!”我猛地扭头,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抓紧我!死也别撒手!”
杜甫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动了一下,对上我眼中近乎燃烧的决绝。他那张因失血和剧痛而灰败如纸的脸上,竟奇异地掠过一丝近乎解脱的平静。他嘴唇翕动,没有发出声音,但那只仅存的、枯瘦如柴、布满泥污和血痂的左手,却猛地爆发出最后的气力,如同铁箍般死死抓住我肩头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襟!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深深凹陷下去,指甲几乎要抠进我的锁骨!
够了!这无声的信任与托付,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撕啦!我一把扯下身上早已褴褛不堪、仅能勉强蔽体的外袍下摆,动作迅疾如电,用牙齿配合左手,瞬间将其撕扯成几根坚韧的布条。没有丝毫停顿,我反手将杜甫的身体向上猛地一托,左手绕过他的腰背,右手绕过他的腿弯,以背负伤员的专业手法,用布条在他大腿根部和我的腰腹间飞快地、死死地缠绕、打结!一连三道!如同捆绑即将坠崖的重物!每一个结都用尽全力勒紧,确保在剧烈的摇晃和冲击下也不会瞬间崩开!
“抓稳!”我再次低吼,声音压过峡谷的风吼。
杜甫那只仅存的左手,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死死抠住我的左肩头。他残缺的右臂断茬处,紧紧抵靠在我后颈的脊椎骨上,隔着湿透的血布,能清晰感受到那断骨坚硬的轮廓和每一次颠簸带来的、压抑不住的痉挛颤抖。
目光如电,最后一次扫视索道结构。系统界面仍是一片混乱的雪花噪点,指望不上,只能靠肉眼和武警的战术本能!承重主索最粗,位于两侧,由多层厚竹篾绞合,浸透了油脂(考据:增加耐磨防水),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油腻的暗沉光泽。中间是相对细一些的牵引索,连接着下方悬挂盐筐的巨大铁钩和滑轮组。靠近我们这端的崖壁上,巨大的铁桩深深嵌入岩石,主索末端的巨型铁环就套在铁桩上,用粗如儿臂的铁楔死死卡住固定。铁环与铁桩的连接处,是整套索道系统最脆弱、也最关键的节点!锈迹斑斑,显然饱经风霜雨雪侵蚀!
身后的脚步声和弩机绷紧声已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