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口。冷雨裹着夜风毫无阻碍地灌进来,抽打在脸上,带着泥腥的铁锈味。门外,十几支松油火把在风雨中疯狂摇曳,将叛军狰狞的面孔映照得忽明忽暗,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甲片摩擦的哗啦声、皮靴踩踏泥泞的噗嗤声、刀剑出鞘的冰冷呛啷声,混杂着粗野的呼喝和受伤者的呻吟,汇聚成一股死亡的洪流,正从那个豁口汹涌而入。
“妖人受死!”领头的叛军头目,一个脸上斜贯刀疤的虬髯大汉,挥舞着沉重的环首刀,嘶吼着第一个踏过门槛的废墟。他眼中燃烧着贪婪与恐惧交织的火焰,死死盯住草棚内两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杜甫的身体猛地绷紧,如同受惊的老鹿。他那只悬在半空、几乎要触碰到我滚烫右眼的手,触电般缩回,死死按在了血衣上那点倔强燃烧的金芒之上。米粒大小的光芒透过他沾满血污泥垢的指缝,依旧固执地透出,像被污血淹没的心脏还在微弱搏动。他的脊背佝偻着,肩膀因为剧烈的喘息而耸动,深陷的眼窝里,最后一丝惊疑被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取代。
“景崴……”他喉咙里滚出沙哑的气音,带着一种被命运碾碎后的死寂,“……拖累你了……”
拖累?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被剧痛撕扯的神经上。右眼的灼烧感如同熔岩在眼球深处沸腾,诗魂石碎片每一次微弱的脉动,都伴随着颅骨内部冰晶碎裂的“噼啪”轻响。三星堆神树图腾的冰蓝虚影在意识深处一闪而逝,残留的冰冷与那点血衣金芒的灼热在我眼底疯狂拉锯。
“放你娘的屁!”我猛地咬碎牙关,剧痛和愤怒化作一股狂暴的力量,硬生生撑起半边残破的身体!左臂肌肉贲张,仅存的左手如同铁钳,狠狠抓住杜甫按在血衣金芒上的手腕,将他那瘦骨嶙峋的身体猛地向后一拽!
“趴下!”
几乎在我嘶吼出声的同一刹那——
咻!咻!咻!
三道撕裂雨幕的尖啸从豁口外射入!是劲弩!叛军根本没打算生擒,一出手就是绝杀!箭矢撕裂空气的轨迹带着死神的狞笑,一支射向我刚刚撑起的头颅,一支射向杜甫被我拽倒的后心,还有一支,刁钻地射向我肋下那处被杜甫用粗糙针脚缝合、仍在渗血的巨大创口!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又压缩到极致。
右眼深处,那濒临熄灭的诗魂石碎片,如同垂死巨兽的回光返照,轰然爆发出刺目的冰蓝强光!视野瞬间分裂!
左眼看到的现实:三支致命的弩矢,带着冰冷的气旋,在雨帘中破开清晰的轨迹,正以超越思维的速度逼近!杜甫被我拽得向后踉跄,身体失衡,那张绝望灰败的脸正在箭矢的阴影下放大!
右眼映照的超现实:那幅被归墟黑洞疯狂拖拽的三星堆星图骤然亮起!代表杜甫的白光点濒临湮灭的边缘,其核心一点微弱的金芒却顽强闪烁——正是血衣上那点光芒在星图维度的投影!一条冰蓝色的、由纯粹熵毒凝结的“树根”,如同从黑洞视界探出的魔爪,正死死缠绕住白光点,要将它彻底拽入永恒的虚无!而在那树根缠绕的节点,一个由无数细小冰晶构成的、不断变幻的复杂符文正疯狂闪烁——正是星图坐标中那个冰冷的「Ψ_c = 062」!它不再只是符号,而是连接现实与归墟的“锁”!
感官的壁垒彻底熔毁!
三支弩矢撕裂空气的尖啸,扭曲、升维,化为三道来自归墟深处的、足以冻结时空的引力漩涡发出的恐怖尖鸣!每一道尖鸣都对应着一股无形的、足以碾碎行星的撕扯巨力,正跨越维度,降临现实!
杜甫身体失衡向后倒去时,脚掌踩踏在泥泞草垫上发出的微弱“噗嗤”声,被无限放大、扭曲!它变成了星图主干上,一条细小的、代表“生命微尘”的光丝在黑洞引力下彻底崩断时发出的绝望哀鸣!
而血衣上那点米粒金芒,其光芒的每一次明灭,都化作了归墟视界边缘,那柄由时空曲率锻造的“光矛”在维度屏障上疯狂穿刺、试图锁定坐标而发出的沉重撞击!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现实维度那看不见的“膜”发出不堪重负的、玻璃即将破碎前的“吱嘎”呻吟!
在这感官错乱、生死一瞬的毁灭风暴中心,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混合着霍家拳刚猛意志与特警生死搏杀本能的狂暴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
“给老子——开!”
我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身体不是闪避,而是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迎着那三道致命的死亡轨迹,猛地向前撞去!目标不是箭矢,而是那个刚刚踏入豁口、挥舞环首刀的叛军头目!
同时,被我死死攥住手腕的杜甫,被我爆发的巨力带着,如同一个沉重的破布口袋,狠狠甩向草棚最深处、那堆散发着霉味的干草垛!
噗!噗!
两声闷响几乎同时炸开!
一支弩矢擦着我的颧骨飞过,带起一溜滚烫的血珠和皮肉!另一支射向我肋下创口的箭矢,被我撞向头目的身体稍稍阻挡,“夺”地一声,狠狠钉在了头目举起格挡的左臂皮盾上,入木三分!
然而,第三支射向我头颅的弩矢,却避无可避!它带着死亡的尖啸,直刺我的眉心!
就在那箭头冰冷的锋锐即将触碰到我汗毛的瞬间——
嗡!
右眼中,那点代表血衣金芒的星图投影,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那缠绕住它的、由熵毒凝结的冰蓝“树根”,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寒冰,瞬间发出凄厉的“滋滋”声,竟被硬生生灼烧、汽化了一小截!中那个不断闪烁的「Ψ_c = 062」符文,光芒骤然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