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已趋于黯淡。
也许是刚下过一场大雨的缘故,沪市这个点的天空显得格外干净,几缕飘带状的流云带着阴影点缀在空中,靠着西侧一面则映出天边烧作橘红色的晚霞。
小区里活动的人也多了起来,不少老头老太太已经吃完了饭准备下来遛弯,而家里有小孩的,小孩也都差不多放学回了家,不时还有下班的人开着车试图在捉襟见肘的空间中找一个空当,多少也给原本冷清的院落里添了些许人气。
只是店内依旧无人问津。
不得不说陆哂的这家店完美避开了所有人的痛点——老年人本来就没什么消费需求,而年轻人有更便利更综合的消费渠道,比方说外卖或者商品更多更全的综合超市。
因此某种意义上来说,能到这地方来消费的只有偶然路过的路人,又或者是家里临时缺了东西,到楼下买点应个急的小区居民,只可惜这两种人在这都属于稀有物种,一天也遇不到几个。
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校服的小胖子举著张钞票跑了进来。
“陆哥!我奶让我找你销账!”
他左顾右盼地晃动着自己手里的五十元大钞,这才发现自己的陆哥此时并不在店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比自己班主任还年轻漂亮的陌生大姐姐。
“你是谁?”小胖子机警地把钞票塞回了校服口袋里,紧了紧自己胸口皱巴巴的红领巾,“陆哥呢?”
“陆哥有事出去一会儿,我的话算是帮他看店的店员吧。”晏月从柜台下拿出那本记账的小本子,“你要销账?你奶奶的名字是什么?”
“骗人!你才不是店员!”小胖子根本不相信,他听说最近有好多诈骗的,边上大学里那些二十多的叔叔阿姨被骗的一抓一大把,就算这个姐姐长得漂亮,也不代表她就一定是好人。小说里不都这么说的吗?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为什么?”晏月确实很好奇,为什么这个小孩一口就咬死自己不可能是店员?
“因为陆哥根本就雇不起店员!”小胖子脸上抑制不住戳穿对方真面目的得意,“我早就问过我爸了,说陆哥这个店的毛利太低,流转太差,除非把人力成本压到负数,不然根本不可能挣钱——他连自己都养不活,怎么还能雇得起店员?”
晏月哑然,她猜得到这店的营收很惨,但确实没想到能惨到路过一个小孩都能知道它赔钱的地步,原来之前陆哂说付不起她工资真不是托词——他是真付不起。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人?”晏月问道。
“呃”小胖子为了难。难不成她真是诈骗犯?但哪有这么好看的诈骗犯?一个漂亮姐姐,在店里,不要工资
“我知道了!”他眼珠一转,“你是老板娘!”
“如果是老板娘的话,就属于夫妻共同经营,不计入人力成本!”小胖子胸有成竹地推理,“而且我奶之前给陆哥介绍过好几个姐姐,他都没答应,你比她们都漂亮,所以你肯定是老板娘!”
“怎么样?我猜的对不对?”
“猜的很好,下次别猜了。”一个巴掌从身后直接拍到了他脑门上,陆哂提着个保温盒饭从门口进来,顺带着抽走了小胖子手里的五十块,“女孩子手都没摸过的小屁孩还搁这乱点上鸳鸯谱了?还老板娘,你怎么不干脆说她是我老娘呢?”
“要销账是吧?”陆哂把保温盒饭搁到柜台上,接过了晏月递过来的记账簿,翻了几页,“一共四十八块二,这边给你划了,你拍张照,回去给你奶奶看。”
他从散钱柜里摸出几个钢镚,和账簿一起塞到小胖子手里。小胖子用他手腕上那块花里胡哨的表对着账簿拍了一张,再把散钱塞进自己口袋,完事了抬起头来。
“我拉过女孩子手。”他严肃地纠正道,“我们小学春游秋游都得男生女生手拉手的。”
“瞧给你能的。”陆哂丢给他一包辣条,“和你的小女孩一起手拉手滚蛋吧。”
看着小胖子拆著辣条屁颠屁颠出去,陆哂把视线转回柜台后的漂亮姑娘,不知怎的,他愣是从那张没表情的脸上看出了点似笑非笑的意味。
“我邻居家小孩,他爹是文华里教金融的,给自己儿子教得满脑子都是日线k线康德拉季耶夫周期理论,就是其他方面有点不好使。”他拧开保温盒饭的盖子。
盒饭是多层装的。陆哂把里面的菜一个个摆到正对店门的小桌上,一个肉末茄子,一个大葱炒鸡块,再加个皮蛋拌豆腐,盒饭底下则是满满一层白饭。
他从柜台后掏出一套碗筷,又直接从货架上拿了套新的,去水房用热水冲了冲。
“你要多少饭?”
“半碗。”晏月坐到桌前,看着皮蛋豆腐上几乎铺满的香菜,“这是你自己做的?”
“是啊,自己做省钱,口味好调,菜也新鲜。”
陆哂给她装了半碗饭,再给自己装了一碗,在桌对面坐下:“你该不会说你不吃香菜吧?”
“不,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要放这么多。”
“你说你不忌口,我又喜欢这个味儿,所以我为什么不多放一点?”
他看着晏月夹起一块鸡放进嘴里,优雅地咀嚼了几下,再掩嘴吐出骨头。
“怎么样?”
“嗯很有烟火气?”晏月又尝了尝剩下两个菜,到皮蛋豆腐的时候她甚至多夹了一筷子香菜,像是真的想体验一下陆哂所谓的特殊风味。
“这评价相当微妙啊?一般来说就算只是客套不也得说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