嶙峋栉比的高楼在沪市灰蓝色的天空中无穷无尽地向外延伸,一直延伸到这座城市那一眼望不尽的尽头。
“他为什么不叫我叔?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叫,但是他偏偏没叫,因为他知道自己过来是要拿报酬的。”
“我作为掏钱的一方,爱怎么叫就怎么叫,但对他来说不同。在这间办公室里他的身份不是个顺带来帮长辈忙的后辈,而是负责审核艺术品、提供投资意见的顾问。”
“叔是交情,总是生意。他叫我一声沈总,实际就是在向我表明自己的态度,公事公办,绝不含糊。”
沈琼华的望向窗外的眼神有些复杂,像是想起了过去曾在自己身边穿梭往来的那些老伙计。
有些人现在依旧在他身边,而有些人则早已相行渐远,再无联系。
“交情是交情,生意是生意,交情不是真金白银,不该和生意混在一起,也不该用来换钱,要不然只会显得这种交情太廉价。”
他已经带上皱纹的嘴角向上翘起一个弧度,“很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但这小子倒是看得很清。”
自己那个傻儿子从小到大过得太顺,没遇过什么挫折。有这样一个清醒的人在他边上,才好在关键时刻拉他一把,不至于一崩到底。
“所以你明白了吗?”
沈琼华看向在办公桌前垂手而立的刘能。
“他不肯叫我一声沈叔,不是因为有意和我疏远,而是因为他在意和我,还有和我那个傻儿子之间的这段交情。他尊重我,所以也希望我尊重他。”
只是还有句话他并没有说,因为就算是他自己也不敢说有多少把握。
那只是种若有若无的直觉,这种直觉来自于沈琼华沉浸商海多年,阅人无数后的产生的丰富经验。
他总觉得,陆哂这小子虽然表面上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和谁好像都能三分钟就称兄道弟。但这人的骨子里却带着种极端的冷漠,将一切人都隔绝在自己的心墙之外,宛如一个游戏人间的看客。
或许正是因为只将自己当成一个看客,他才能在这个年纪,把人把事都看得那么清楚。
是非对错,人心冷暖,一旦置身其中,又有谁能说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