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大半月转瞬即逝。
在墨家的这段时光,是徐青穿越以来最为安逸的日子。
不必为三餐发愁,亦无需忧惧袭扰,藏于万山深处的墨家机关城,堪称世间最安全的避风港。每日与徐夫子坐而论道,山水相伴,让那颗在俗世洪流中浸染得略显躁动的心,也渐渐沉静下来。
然而徐青终非高渐离,高渐离生性淡泊,以琴寄情,安隐山水,此间便是归宿,徐青虽享其静,心却不会久困方寸之地。
“叼扰多日,是时候告辞了。”他拱手向徐夫子辞行。
徐夫子也了然,眼前这年轻人,绝非机关城能永久留住的。
如此年纪便掌握了非凡的铸造技艺,铸出堪称杰作的剑器,前方自有更广阔的炉火在召唤。
“江湖路远,有缘再会,你永远是墨家的朋友,是我的朋友。”徐夫子言语恳切。
徐青一笑,忽又想起一事:“对了,令尊当年以性命为注,铸了一柄妖剑?”
徐夫子眉峰微动,略显意外,但仍点头回应。
“那剑,我或许见过。”徐青随后将有关鲨齿的点滴,向徐夫子娓娓道来。
“竟落入了鬼谷传人之手”徐夫子低语,片刻后释然,“鬼谷一脉,弟子虽寡,却皆为人中龙凤。有他们执掌此剑,亦不算辱没了家父的心血。”
辞别徐夫子,由墨家弟子引路,徐青终于踏出了这座隐世的堡垒。
从层峦叠嶂的幽谷迈入熙熙攘攘的市井,身处迥异之地,徐青却浑然无碍。
墨家机关城位于燕齐边境,他此番游历之所,正是那富甲天下的齐国。
自昔年燕军铁骑踏碎强齐脊梁,浴火重生后的齐国便失了争雄的锐气,在七国之中严守中立,一边与秦国交好,山东五国亦不得罪,近年的几次合纵纷争皆置身事外,然其坐拥大海,鱼盐之利丰厚,通商各国,使得齐地商贾繁盛,市肆繁荣。
街头酒肆内,徐青浅酌几杯。
这个时代的酒,度数寡淡,于他而言,与后世的啤酒无异,他虽非嗜酒之徒,闲时也喜饮上几杯,权当解渴的佳饮。
酒盏放下时,目光不经意扫过角落梁柱上一道不起眼的刻痕,却让他瞳孔骤然一凝。
“又是你们”
若论何处势力能如影随形,罗网当为首选。
昔日在燕境,他便目睹罗网围猎高渐离。
不过那几名罗网之人,只是小喽罗而已,最终全都被初出茅庐的高渐离给解决掉了。
“罗网的聚兵令。”徐青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心底明镜似的。
这标记意味着罗网在此地有大动作,正召唤人手。
虽为罗网中人时日尚短,徐青却也借机竭力摸清了组织门道,原着所提,不过是杀字等级与名剑秘闻,更多隐晦规则,皆需亲身探寻。
然而,这召集令对他却无束缚力。
罗网森严的戒律固然令底层杀手动辄得咎,徐青却早已对罗网祛魅了,对于罗网什么的,没有任何敬畏之意。
当然,热闹还是要凑的就是。
毕竟罗网什么事都做,就是不做好事。
而能够被罗网围杀的人,绝对都不是简单人物。
此次罗网更是暗中留下诸多信号,发布了召集令,可见,罗网想要做一件大事。
收敛气息,化身寻常酒客,徐青如同隐入尘烟的影子,悄然观察着周遭罗网杀手的动向。其后数日,他更是化身暗夜里的潜流,一路尾随追踪。
当然,就算他暴露了也无妨,必要时只需亮出罗网印记,足以应对。
骤雨,毫无征兆地泼洒而下,天地霎时昏沉。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街道,驱散行人,亦模糊了视野。
一辆马车碾过湿泞的路面,马蹄踏碎积水,沉闷作响。
行至某处街角,异变陡生!
四周门窗轰然破开,数道身着玄衣、斗笠遮面的身影撕裂雨幕,剑锋寒芒刺眼,裹挟着沛然杀气直扑马车上的驭者。
剑气如网,雨点似箭,瞬间将车夫笼罩。
那人却连眉毛都未曾动一下。
一手稳住缰绳,另一只宽袖中蓦地滑落一截碧玉般的剑柄。
诡异的是,不见剑锋,惟有这奇特的剑柄在手。
袖袍轻挥。
轰!
前方丈许的倾盆雨幕,竟如布帛般被一股无形巨力生生撕裂开来,那些凌空扑击的罗网杀手,身体突兀地僵滞半空,如同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
随即——
噗!噗!噗!
密集的坠地声响起,溅起浑浊的血水雨水混合泥泞。
瞬息之间,伏击者已成伏尸。
举手投足尽灭数名好手,那人面上却无半分自得,缰绳一抖,欲驱车离去。
就在车辙刚动之际。
一道比雨线更疾快的纤细身影破开铅云般的压抑空气,凌空袭来。
粉色的剑光,在昏暗雨幕中惊艳绽放,宛如撕裂长夜的妖娆闪电,凄厉绝伦,锋芒毕露。
可仍是徒劳。
车夫甚至未转头,只是随意地反手又是一“剑”。
嗡嗡!
那道粉艳绝伦的弧光应声崩断,磅礴剑气如渊似岳般压下,让袭者瞬间生出蜉蝣撼大树的卑微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