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都是没工作的妇女…街道主任说…说现在火柴厂任务也少了…让…让再等等…”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埋得更低,肩膀微微耸动着,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等?等到什么时候?等到全家都饿死吗?!”韩兵突然爆发了,他猛地将手里的空碗重重顿在炕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碗沿的豁口又崩掉一小块瓷。“我他妈明天就去厂里问问,能不能提前支下月的粮票!实在不行…实在不行老子去卖血!”他眼睛赤红,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暴怒野兽。
“你胡说什么!”王秀梅惊惶地抬头,声音带着哭腔,“卖血?你不要命了?厂里规矩能是你说改就改的?你老实上班,别惹事!”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但眼神深处却是深深的恐惧和无助。
韩父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仿佛带着千斤重担,让屋里的空气更加凝滞。
韩风看着眼前这绝望的一幕,心沉到了谷底。他攥紧了拳头,指甲再次陷入掌心。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他猛地站起身,动作有些虚浮:“妈,我出去透透气。”他需要冷静,需要思考,需要从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暂时逃离。
推开吱呀作响、漏风的破木门,一股比屋里更凛冽的寒风瞬间灌了进来,冻得他一个哆嗦。他裹紧了身上同样单薄的破棉袄,缩着脖子,刚走出自家低矮的门洞,就听到隔壁张家门口传来一阵刻意的、拔高的说笑声。
“哎哟,瞧瞧我们家小石头,就是有福气!他爸厂里昨儿发了个加班补助,多给了二两粮票呢!这不,刚去合作社换了半斤棒子面,晚上给我大孙子贴个香喷喷的饼子!”张婶那特有的、带着夸张和炫耀的尖细嗓音在清晨的冷风里格外刺耳。她正拉着她那个同样面黄肌瘦、但眼神却带着被惯坏的贪婪的小孙子,站在门口,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周围几家都听见。
韩风的脚步顿住了,一股难言的屈辱感涌上心头。他知道张婶是故意的。就在昨天下午,他亲眼看见母亲王秀梅,为了小妹的烧能退一点,为了能换一小块姜熬水,低声下气地敲开了张家的门,想借半斤粮票,或者换也行,家里还有一小块父亲早年攒下的好布头。
当时张婶就倚在门框上,手里磕着几粒不知道哪里弄来的瓜子皮(那动作本身就带着一种炫耀),脸上堆着假笑,声音又尖又慢:“哎哟,秀梅啊,不是我不帮你,这年月,谁家不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活?我们家也难啊!你看小石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得嗷嗷叫…我们家那点定量,也是精打细算,一分一毫都不敢错啊!那点粮票,可是留着救命用的…” 她说话时,眼睛还瞟了一眼韩家虚掩的房门,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打量和一丝幸灾乐祸。
此刻,那“二两粮票”、“半斤棒子面”、“香喷喷的饼子”像一把把淬了盐的刀子,狠狠扎在韩风心上。他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更浓重的血腥味。人情的凉薄,在这饥寒交迫的铜锣巷,比刀子还锋利。他低着头,快步从张家门口走过,只想离那刺耳的声音远一点,再远一点。冰冷的空气吸进肺里,带着刀割般的痛楚,也让他混乱而绝望的脑子,在屈辱的刺激下,开始疯狂地转动。粮票!粮票!到哪里去弄粮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