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道道精致的菜肴端了上来。
八宝鸭、蟹粉狮子头、清蒸鲈鱼、佛跳墙……琳琅满目，极尽奢华。
众人依次落座。
顾远山和顾老夫人坐在上首，柳如是和顾雪柔紧挨着他们，两个兄长坐在另一侧。
唯独顾云峥的位置，被安排在了最末尾，离主位最远的地方。
前世，她对此毫无察觉，还为这第一顿“团圆饭”而激动不已。
现在，她只觉得可笑。
这一桌子的菜，几乎全是按照顾雪柔的口味准备的。她喜甜，不喜辣。她爱吃鱼，却嫌挑刺麻烦。
于是，桌上便有了浇了蜜汁的火腿，有了剔好鱼刺、做成菊花状的鱼脍。
没人记得，她这个在北境待了十年的人，最爱的是那一口辛辣的烈酒，和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腿。
“雪柔，来，尝尝这个燕窝羹，厨房给你炖了一下午了。”柳如是亲手为顾雪柔盛了一碗，满眼都是宠溺。
“谢谢娘。”顾雪柔甜甜一笑。
“云帆，你最近练武辛苦了，多吃点这个鹿筋。”顾远山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大儿子的碗里。
“谢谢父亲。”
一家人，其乐融融，仿佛根本没有顾云峥这个人。
她就像一个闯入了别人家宴的、格格不入的外人。
顾云峥面无表情地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吃着白饭。
她的吃相并不算优雅，但却很快，很稳。这是在军营里养成的习惯，吃饭，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补充体力，而不是什么享受。
她的动作，很快就引起了柳如是的注意。
“云峥，”柳如是皱着眉，斥责道，“吃饭的时候，不要发出声音！夹菜要用公筷！你看看你，一点规矩都没有，像什么样子！”
顾云峥手中的筷子，顿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向柳如是，忽然问道：“母亲，您知道在战场上，吃饭最怕什么吗？”
柳如是被她问得一愣：“什么？”
“怕的是，”顾云峥的眼神，幽深得可怕，“你这口饭还没咽下去，敌人的刀，就已经砍断了你的脖子。”
“所以，我们吃饭，求的，只是一个‘快’字。”
她的话，让整个饭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一股无形的血腥气，仿佛从她身上弥漫开来，将这满室的富贵馨香，都冲得一干二净。
“你……”柳如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姐姐，”顾雪柔又出来打圆场了，她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虾仁，放到了顾云峥的碗里，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姐姐，你尝尝这个，这是你最喜欢吃的……”
她的话，再次卡住了。
因为她看到，顾云峥正用一种看死人般的眼神，冷冷地看着碗里那块虾仁。
“我，”顾云峥一字一句地说道，“对虾，过敏。食之，会死。”
顾雪柔的脸，“唰”的一下，全白了。
她怎么知道的？！这件事，连父亲母亲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妹妹，”顾云峥看着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你刚才，是想说，这是我最喜欢吃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