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无光无垠的死寂中,林屿的意识已漂泊了近五百年。他该做出那个决定吗?这个念头如一簇幽火,在这永恒的黑暗里明灭不定。
记忆的潮水翻涌,将他拉回初至此界的那个瞬间。
那时,他还只是一缕孤魂,赤裸地暴露在陌生的烈日之下。阳光不再是温暖,而是灼烧神魂的毒焰,每一寸光线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魂体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在濒临溃散的绝望中,他凭着求生的本能疯狂躲避,一头撞进了本能感觉安全地方。
意识潜入其中,是一方小小的储物天地,零散堆放着些许瓶罐器物。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无边的黑暗便吞噬了他,意识彻底中断。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悠悠转醒。
意识尚还混沌,残留着一个噩梦的碎片——破碎的星幡在罡风中猎猎作响,尸横遍野的战场如同泼洒的血墨。一个浑身浴血的青袍道人,面容扭曲,眼中燃烧着决绝与疯狂。
他死死攥着一枚古朴戒指,猛地将其狠狠按进自己开裂的胸膛,嘶吼声仿佛穿透时空:“以吾魂为锁封此煞器!万世沉沦!”
宿醉般的头痛让林屿习惯性地伸手,想去摸床头的手机看看时间。
指尖触及的,却是一片虚无与冰冷。
他猛地睁开双眼。没有熟悉的天花板,只有一成不变的幽暗。他终于看清了周遭:数十只密封的丹瓶,一堆奇异的矿石,还有几叠泛黄的符纸,散落在身边。
大脑瞬间宕机。前一秒的记忆,分明还是在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里,对着计算机屏幕为甲方的图纸焦头烂额。
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荒诞却又唯一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我这是……穿越了?
死寂的黑暗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林屿终于麻木地接受了现实。
他,穿越了。
诡异的是,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虚空中,他竟能清淅地“看”见一切。
没有系统,没有金手指,甚至连一具鲜活的肉身都吝于给予,命运待他何其凉薄。他无声地咆哮着,质问这荒诞的一切:为何偏偏让他穿成这么个……东西?
更诡异的是,他隐隐感到一股无形的束缚缠绕着自己的魂体,如同冰冷的荆棘,带来阵阵隐痛,源头似乎正是这枚戒指本身。那青袍道人临死前的嘶吼,如同烙印般刻在他意识深处。
起初,他只能象个幽魂般漂浮着,无助地观察。这片空间会凭空吞吐万物——时而是一柄寒光凛冽的剑,时而是一堆灵气四溢的丹药。它们倏忽而至,又倏忽而逝。长久的观察让他终于推断出自己的处境:他被困在了一件储物法宝的内部。
时间在此地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他惊奇地发现,自己这虚无的“身体”竟渐渐凝实,甚至能在这方寸天地间自由活动。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在他虚幻的四肢百骸中滋生、涌动。
他曾数次尝试离开这空间,有几次的“外出”都伴随着被外界烈阳灼烧的剧痛,那仿佛要将他魂魄都焚为灰烬的痛苦,让他不得不狼狈退回。也正因这惨痛的代价,他才窥见了囚笼的全貌——一枚古朴的储物戒指。
在一次次的灼痛与绝望中,一个念头划过林屿的脑海:或许可以附于戒指之上,既不离开,也可以接触外界。
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意识附着在戒指的冰冷戒身之上,这一步险棋,让他终于得以窥见外界的景象,听见外界的声音,也免受了那烈日焚身之苦。
心念微动间,他怔了一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油然而生,仿佛无形的手脚得以延伸,这片储物空间,此刻竟对他俯首听臣。
他就如同植入的木马病毒,虽寄生于这枚戒指,却拥有着独立的意志,完全不受其主人的辖制。
“我这是成为器灵了吗?”林屿轻声嘀咕。同时,他清淅地“看”到,戒指内壁深处,那如同荆棘缠绕魂体的无形枷锁,似乎与他此刻的掌控感微妙地共存着。
那青袍道人的面孔,在枷锁的幽光中若隐若现。
悠悠百年,弹指一挥。当林屿终于从浑浑噩噩的“戒指生涯”中找回些许清明时,他才惊觉:好家伙,自己这副残魂在这方天地间飘荡,竟已熬过了快一个甲子又半!更让他差点把刚凝实点的魂儿又吓散的,是后面的四百年。
在那漫长的四百年里,竟已前前后后换了足足六茬“房东”!
每次更换房东的时候,林屿的魂火都会哆嗦一下。
为啥?因为他太清楚那些手握重宝的修士们是什么德性了。掌控欲?那简直刻在骨子里!一个来历不明、能寄居在戒指里的鬼魂?
对他们而言,这简直就象在自家后院发现了一颗不知何时会炸的霹雳弹。
林屿敢打包票,只要自己胆敢在哪个“房东”面前露个脸,或者吭个声,甭管对方是道貌岸然的正派君子还是邪气凛然的魔道巨擘,第一反应九成九是——灭口!或者更糟,把他揪出来当炼丹引子、炼器材料,那可就真叫魂飞魄散,连个响儿都听不见了。
所以,林屿缩在戒指最深处,把自己装得比空气还稀薄,比石头还死寂。他冷眼旁观着那六位“有缘人”走马灯似的轮换。
第一位,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捡到戒指当天就笑得见牙不见眼,以为是捡到了上古秘宝,结果第二天就因为在坊市显摆,被眼红的散修一闷棍敲在后脑勺上,宝贝还没捂热乎就归了西。
林屿在戒指里“啧”了一声:“财不露白,古人诚不欺我啊。”就在少年咽气、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