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中了个秀才的老家伙。”
“住口!”周文海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让周康浑身一颤,“周夫子于我有半师之谊,他为人方正,学问扎实,绝非你口中轻浮之人!”
周康的脸瞬间白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大哥居然会为了一个乡下老秀才如此动怒。
周文海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向一旁垂头丧气的儿子。
“玉麟,你来说说,何为格物?”
周玉麟站起身,躬敬地回答:“回父亲,格物致知,乃是穷究事物之理,以求获得知识。”
“说得不错。”周文海点了点头,又问,“那你可知,理在何处?”
“理在书中,在圣人经典之中。”
“错!”周文海猛地一拍桌子,“理,在天地万物之中!你整日抱着故纸堆,钻研那些风雷星辰的高深之论,却连一株草为何生长,一滴水为何结冰都说不出个所以然!你的文章,空有华丽辞藻,却无半点根基!这便是你迟迟无法突破的缘由!”
他一番话说得周玉麟面红耳赤,头垂得更低了。
周文海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重新看向周康。
“你方才说,那个叫苏铭的少年,在做什么?”他的语气,已经变得无比郑重。
周康额头见了汗,不敢再有丝毫轻慢,结结巴巴地将妻子跟他描述的,苏铭那套“天道自然组”、“外力干预组”的说辞,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他每说一句,周文海的眼睛就亮一分。
当他说完,周文海的脸上,已经满是震惊和……一丝兴奋。
“对照……勘验?”周文海喃喃自语,“以天道、人力、逆境为引,勘验其理……好!好一个‘一叶可知秋’!此子不凡!此子竟有如此见地!”
他猛地站起身,在厅中来回踱步。
“周夫子……周夫子果然没有看错人!这种勘验之法,看似质朴,却直指格物内核!大道至简!我怎么就没想到!我怎么就没想到!”
周康和周玉麟父子,全都看傻了。
在他们眼中荒诞不经的“种豆子”,到了家主口中,竟成了“直指格物内核”的“大道”?
周文海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玉麟!”
“孩儿在!”
“你不是正为格物文章发愁吗?机会来了!”周文海一指门外,“去!去后院!亲自去看看!不,不是看,是去学!去向那个苏铭请教!”
“什么?”周玉麟和周康同时失声。
让周家的大公子,县学学正的儿子,去向一个住在柴房旁的乡下穷小子请教?
这要是传出去,周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父亲,这……这万万不可!”周玉麟急道,“他不过是个乡野村童,或许只是拾人牙慧,侥幸说中了一两句歪理,我怎能……”
“糊涂!”周文海怒道,“达者为师,何分贵贱!你若还存着这份门户之见,你的科举之路,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看着儿子那张不甘又屈辱的脸,语气缓和了一些。
“为父不是让你去拜他为师。你只管去,去问,去看,去记。看看他到底是如何做的,又是如何想的。若他真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你放下身段,结交一番,有何不可?若他只是个沽名钓誉之辈,你看穿他的底细,回来告诉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周玉麟咬着嘴唇,心中天人交战。
最后,在父亲不容置疑的目光下,他还是屈服了。
“是……孩儿遵命。”
……
后院,那间破屋里。
苏铭正坐在那张缺了腿的桌子前,就着昏暗的光线,翻看那本新买的《稼穑要术》。
赵瑞则在床板上翻来复去,唉声叹气。
“完了,完了,我姑母肯定把我们当疯子了。明天,我姑父估计就要把我们赶出去了。”
苏铭没有理他,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书本和林屿的教导中。
“徒儿,看到了吗?这就叫‘信息差’。你那个同伴,只看到了种豆子,而我们,看到的是一条通往周学正面前的捷径。记住,知识本身不值钱,能解决问题的知识,才值钱。”
就在这时,院门被人轻轻推开了。
进来的不是送饭的下人,也不是一脸歉意的赵春兰。
而是一个穿着干净青衫,面容清秀,神情却带着几分傲气与不甘的少年。
少年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神情肃穆的灰衣老仆。
赵瑞看到来人,一下子从床板上弹了起来,张大了嘴巴。
他认得这个少年,正是周家的大公子,周玉麟!
苏铭也抬起了头,他放下书,平静地看着门口的两位不速之客。
院子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周玉麟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墙角那三个丑陋的陶罐上。
他的眼神里,有好奇,有审视,有轻篾,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淡漠,不带任何情绪。
“你,就是苏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