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最后一抹馀晖被西边的山峦吞没,天色迅速地从橘红转为靛蓝。
青石镇的轮廓在身后变得模糊,只有几点灯火,象是远处人家不小心洒落的豆子。
回归村野的土路崎岖不平,白天被牛车压出的辙痕在暮色中象一道道深邃的伤疤。
赵瑞抱着那个用精美纸盒包装的芙蓉糕,走得有些别扭。
这盒子棱角分明,不象苏铭那个用粗布打的包裹,可以随意地甩在肩上。他一会儿夹在腋下,一会儿抱在怀里,怎么都不舒服,颇有些狼狈。
“苏铭。”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在寂静的野外显得有些突兀。
“恩?”苏铭应了一声,侧头看他。
“你……你买的那些东西,花了那么多钱。”赵瑞的语气有些复杂,他看着苏铭肩上那个鼓鼓囊囊的布包,“为什么不给自己买点什么?比如一串糖葫芦也好。”
在他朴素的认知里,出门一趟,总该给自己带点念想。
“家人的,就是我的。”苏铭的回答很简单,几乎是脱口而出。
林屿在苏铭脑中轻哼一声,内心独白丰富得能唱一台大戏:“哎哟,不错嘛徒儿,觉悟很高嘛!这话说得,多有集体主义精神!深得我‘苟道’之‘风险共担,利益均沾’的精髓!把家人捆绑在你的战车上,你的安全系数就呈指数级上升!”
赵瑞被这句话噎住了。
他抱着怀里的芙蓉糕,那糕点精致的香气似乎也变得有些索然无味。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总是板着脸的里正。他给他带回去这盒镇上最贵的糕点,父亲会怎么说?大概率是皱着眉说一句“瞎花钱”,然后就再没下文了。
家人的,就是我的?
赵瑞咀嚼着这句话,心里象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慌。
“徒儿,别理他。”林屿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这小子正在经历世界观的重塑期,脑子乱成一锅粥,你跟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让他自己琢磨去吧,咱们聊点正事。”
“什么正事?”苏铭问道,他放慢脚步,等了等落在后面的赵瑞。
“造纸的事。”林屿的语气严肃起来,“我给你画的那个‘全村致富’的大饼,你不会以为光靠喊口号就能实现吧?”
“当然不会。”
“很好。一个计划要成功,有三个关键点:技术、生产、销售。技术,有我,没问题。生产,拉全村下水,人手管够。现在,最关键的一环来了——销售。”
林屿循循善诱:“咱们的纸造出来了,卖给谁?”
苏铭想了想,说:“镇上的书铺?或者杂货店?”
“愚蠢!”林屿毫不客气地批判道,“简直是把一只刚出壳的雏鸡,直接扔进黄鼠狼的窝里!你一个村里来的穷小子,拿着一种全新的、低成本的商品去找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商人?他们会怎么做?”
苏铭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镇上那些商铺伙计或精明或倨傲的脸。
“他们会把我们的价格压到最低,会盘问我们造纸的方子,甚至……甚至会找人来抢!”苏铭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孺子可教也!”林屿赞许道,“没错!在没有足够实力保护自己的利益之前,贸然接触那些大渠道,就是自寻死路!这违背了我们‘苟道’的根本原则——安全第一!”
林屿的内心戏更加活跃:“开玩笑,让你小子去跟那些老狐狸斗,万一被人套出话来,或者干脆被绑了票,我上哪再找个这么好使的宿主去?我这五百年的安稳觉还要不要睡了!”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苏铭有些犯愁了。
他感觉自己就象守着一座金山,却找不到挖出去卖钱的安全路径。
“所以说,你小子眼光还是太窄。”林屿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运筹惟幄的得意,“谁说卖东西就一定要找商人?我们要找的,是‘终端用户’!而且是那种最需要我们、又不会对我们产生威胁的终端用户。”
“终端用户?”苏蒙对这个词感到陌生。
“就是真正用纸的人!”林屿解释道,“你想想,我们今天在镇上,遇到了谁?”
苏铭的脑中,瞬间闪过一个清瘦而倔强的身影。
“许清!”
“宾果!”林屿仿佛打了个响指,“就是他!你想想他的处境。他自己抄书,他的那些县学同窗也抄书。他们最需要的是什么?”
“是纸!”苏铭的眼睛亮了起来。
“没错!是大量的、廉价的纸!”林屿的声音里透着兴奋,“文宝斋的纸,贵得要死。他们这些穷学生,一个铜板都得掰成两半花。咱们造出来的草纸,就算再粗糙,也比他们现在用的那些反复浸洗、字迹都快洇成一团的废纸强一百倍!对他们来说,咱们的纸,就是雪中送炭!”
苏铭的心跳开始加速。
他仿佛看到了一条清淅的道路在眼前铺开。
“我们把纸卖给许清,价格可以定得比市面上低很多。他自己用得上,也能帮我们卖给县学的其他穷学生。这样一来,我们就有了一个稳定又安全的销售渠道!”
“最重要的是,”林屿补充道,“许清这个人,一身傲骨,心气高。和他做生意,是读书人之间的往来,不用担心被黑吃黑。他背后连接的,是一个庞大的穷学生群体。这个群体,就是我们最完美的‘种子用户’!”
“这叫什么?这叫‘精准营销’!把最合适的产品,通过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