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全似乎觉得光是口头上的“拜托”还不够,又做出了一个让苏家全家都目定口呆的举动。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不由分说地塞进了苏山的手里。
“山子,我知道,去镇上读书,吃穿用度,笔墨纸砚,哪一样不是花销?你们家日子刚缓口气,正是用钱的时候。”
苏山被手里那沉甸甸的触感惊得一哆嗦,布包里的东西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金属撞击声。
“这……这是……”
赵德全按住苏山想要推回来的手,声音压低,却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力量。
“这里是二十两银子。”
“你拿着,算我老赵,不,算咱们作坊提前预支给你们家的红利!给小铭当盘缠!”
“二十两!”
陈氏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针线活都掉在了地上。
王春桃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二十两银子!对苏家这样的农户来说,那是一笔想都不敢想的巨款!省吃俭用一辈子,也未必能攒下这么多!
苏山的手像被火炭烫到一样,猛地想缩回来:“使不得!里正大人,这万万使不得!太多了!我们不能要!”
“拿着!”赵德全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神情严肃,“山子,你听我说!这钱,不是给你苏山一个人的!这是给咱们苏家村未来的读书人投资!”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里正特有的威严和煽动力。
“小铭要是出息了,考上了功名,那是咱们整个苏家村的脸面!是咱们全村人的荣耀!这点钱,算什么?”
“你今天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赵德全!就是觉得咱们村的作坊,连二十两银子都挣不回来!就是不想让小铭好好读书!”
一顶接一顶的大帽子扣下来,压得苏山喘不过气。
他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哪里是赵德全这种人精的对手。他捧着那袋银子,手足无措,一张脸憋得通红,求助似的看向自己的小儿子。
苏铭知道,这钱,今天是非收不可了。
他走上前,对着赵德全深深一揖。
“赵伯这份厚爱,小子铭记在心。这笔钱,我们家收下。请您放心,到了镇上,我一定督促赵瑞用心功课,绝不姑负您的期望。这笔钱,也定会用在笔墨纸砚的正途上,将来作坊分红,我们家头一份就先还您的钱。”
他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既接下了钱,也点明了这是“借款”,还顺带把看管赵瑞的责任应承了下来,给了赵德全一个完美的台阶。
“哈哈哈!好!好孩子!”赵德全的目的全部达到,心中畅快无比,用力地拍了拍苏铭的肩膀,“有你这句话,我就彻底放心了!行了,不眈误你们了,我们爷俩就先回了!小铭,出发前一天,来家里说一声!”
说完,他拽着依旧满脸不爽的赵瑞,背着手,心满意足地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苏家人,和那袋沉甸甸的、仿佛还带着温度的银子。
“天爷啊……”陈氏走上前,颤斗着手摸了摸那个布包,眼泪又下来了,“二十两……咱家有二十两银子了……”
苏阳也是激动得满脸通红,他一把搂住苏铭的脖子:“小铭!你听到了吗!二十两!这下别说去镇上,就是去府城,盘缠都绰绰有馀了!”
只有苏山,他没有笑。
他缓缓地走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将那个布包放在腿上,解开绳子。
哗啦一声。
二十锭散发着迷人光泽的银子,静静地躺在粗布上,晃得人眼睛都有些发花。
苏山拿起一锭,放在手心掂了掂。
良久,他才抬起头,看着苏铭,声音沙哑地问:“小铭,你跟爹说实话,这钱……是不是很烫手?”
苏铭的心里,流过一阵暖流。
他的父亲,虽然不善言辞,却有着最朴素的生存智慧。他看得出,这钱,拿得没那么简单。
苏铭点点头说道“爹,是有点烫手。但咱们家现在,需要这些钱。”
他蹲在父亲面前,看着父亲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认真地说:“有了这笔钱,我出去读书,家里就不用再勒紧裤腰带了。娘和嫂子可以添件新衣裳,哥俩也能歇口气。更重要的是,咱们把赵瑞带在身边,赵里正就会把作坊,看得比他自己的眼珠子还重要。短期内,没人敢动咱们的心思。”
苏山默默地听着,许久,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将银子重新包好,递给陈氏。
“收起来吧。给小铭……准备好行头。”
……
夜里,苏铭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师父。”
“恩?”林屿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您说,赵德全,是不是已经彻底看穿了我的底细?”
“看穿?那倒未必。”林屿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他最多是起了疑心。觉得你这小子不象表面上那么简单,藏着掖着什么秘密。他今天这一手,就是投石问路。送钱,送儿子,把你和他绑在一条船上。船要是翻了,谁也跑不了。”
“这叫风险共担。从投资的角度看,他这笔买卖做得不亏。”
苏铭沉默了。他感觉自己就象一张网里的鱼,虽然暂时安全,却失去了几分自由。
“徒儿,别想那么多。”林屿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
“记住为师跟你说的‘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