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铭缓缓睁开双眼。
整个世界在他的感知中,被彻底重构了。
院墙角落,一只晚归的墨色甲虫,六只细小的节足划过粗糙的地面,发出极其轻微的“沙沙”声,清淅地传入他的耳中。
月光下,空气里不再是空无一物。无数细小的尘埃,在他眼前缓缓漂浮、旋转。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口古井中逸散出的清凉灵气,正环绕着他,像找到了归宿的游子。
这就是炼气期的世界。
“哼。”戒指里,林屿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以及一丝藏不住的满意,“总算没笨到家。”
总算把这小子的新手引导给做完了!我的金牌保镖兼移动充电宝,终于成功开机!养老金计划,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苏铭站起身,在院中随意走了几步。《敛息诀》随着他的心意自行运转,他整个人的气息瞬间沉寂下去,仿佛一块院中的石头,一棵不会说话的草。
林屿的魂体在戒指里飘了飘,咦了一声。
奇怪,刚才一瞬间,感觉这小子的存在感彻底消失了。这《敛息诀》配合他自身的灵气,效果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师父。”苏铭回到屋里,关上房门。
方才突破的狂喜与新奇感渐渐褪去,一种更深层次的茫然涌上心头。
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低声问道:“弟子已经踏入修行之门,可……门后的路,在何方?弟子感觉,就象一个瞎子,摸到了一头大象的腿,却不知这大象究竟是何模样。”
林屿在戒指里差点笑出声。
好小子,学会举一反三,开始思考哲学问题了。不错不错,有我当年百分之一的风范。知道问路,总比闷头瞎跑强。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过来人的沧桑口吻说道:“徒儿,你能有此一问,说明你心智已开,不再是那个只知埋头苦练的傻小子了。”
“你以为,修仙是什么?是找个深山老林,挖个洞府,然后闭关千年,出来就天下无敌?”
苏铭没有说话,他以前看的那些话本小说里,似乎……大多是这么写的。
“错!”林屿的声音斩钉截铁,“那是蠢材的死路!真正的修行世界,比你想象的要复杂,也比你想象的要……现实。”
“凡俗与修真,看似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实则同存于一片天地之下。它们就象水和油,互不兼容,却又装在同一个瓶子里。”
“这个瓶子,就是森严的阶级与信息的壁垒。”
林屿的声音变得深沉,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智慧:“你想想,如果修仙的法门,人人可得,那这天下岂不是早就乱了套?皇帝的龙椅还坐得稳吗?千年世家的门楣还能保得住吗?”
苏铭心中一凛,他想起了周文海,想起了刘教授,想起了那些关于权柄和手段的教悔。
“你想踏进修仙的圈子,可以,第一,让仙人的人来找你,第二,你自己找过去。为师目前是帮不了你太多忙了,为师困在这戒指里太久,千年时间沧海桑田,这个国家当初我听都没听过。”
“真正的秘密,有可能藏于深山洞窟,也有可能锁在最高的庙堂,写在最古老的世家谱牒,藏在帝王的御书房里。”林屿循循善诱。
“一个农户的儿子,就算跪在山门前磕死,仙人也不会多看你一眼。可若是一位手握权柄的封疆大吏,一位名满天下的鸿儒,他只需流露出一点对长生的向往,你信不信,自会有‘仙缘’主动找上门来?”
这一番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苏铭脑中的混沌。
他瞬间明白了。
他缺的,从来不是什么天材地宝,也不是什么绝世功法。
他缺的,是一个身份,一个能让他接触到这个世界真正秘密的“资格”。
“所以,徒儿。”林屿的声音带着总结陈词的意味,“科举,是你目前唯一能走的阶梯。”
“你如今身在县学,所见不过是井底之天。等你考中举人,进入府城;考中进士,站上朝堂。你接触到的人,看到的书,听到的事,将是天壤之别。”
苏铭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胸中的所有迷茫与困惑,一扫而空。
他对着戒指,深深一揖。
“弟子,明白了。”
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清澈与坚定。
从那晚起,青石县学里的那个案首苏铭,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
他依旧每日按时上学,认真听讲,尊敬师长。只是,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夫子们划定的课业范围。
县学藏书楼,成了他真正的家。
孙管事惊奇地发现,这位苏案首看书的速度,快得不象人。一本厚厚的《青州府志》,旁人至少要看十天半月,他一个下午就能翻完,而且似乎还都记住了。
更奇怪的是,他看的书越来越杂。
除了经史子集,他对那些蒙尘的角落更感兴趣。
《南疆异物考》、《西山精怪录》、《前朝异人传》、《大梁堪舆图说》……
这些在其他学子眼中“不务正业”的闲书、禁书,他却看得津津有味。
凭借着炼气期带来的、远超常人的记忆力与精神力,他象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疯狂地扫描、整理着浩如烟海的信息。
他不再是单纯地查找“仙”、“神”这些字眼。
他开始创建一个庞大的、以时间、地点、事件为内核的数据库。
“永安三十四年,北山有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