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撼过后,苏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强行将翻江倒海的心绪压下,把那份源自凡俗世界的自卑埋入心底。
过去的已经过去。
从跳下悬崖的那一刻起,翰林院编修苏铭,就已经死了。
现在活着的,是只想在这仙家世界里,求一条活路的苏铭。
“别傻站着了,外事堂可不等人。”
清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催促。
“要是错过了时辰,负责接引的长老去打坐了,你就得再等上三天。”
“来了。”
苏铭应了一声,跟上了清风和明月的脚步。
三人踏上了一座离他们最近的虹桥。
脚下并非实体,而是由流光溢彩的霞光凝聚而成,踩上去却有种踩在温润暖玉上的踏实感。
虹桥如同一条活着的、流淌的星河,载着三人,平稳地向着远处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飞渡而去。
苏铭站在桥上,看着脚下缓缓流淌的云海,以及那些在云层中若隐若现的仙鹤灵禽,心中最后的一丝凡俗桎梏,也随之烟消云散。
他侧过头,看向身旁背着小手、一脸傲然的清风,虚心求教。
“仙长,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仙长解惑。”
“问。”清风言简意赅,很享受这种被人请教的感觉。
“修仙问道,可有明确的境界之分?”
这个问题,林屿之前和他提过一次,但是为了隐瞒林屿的存在,苏铭只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这都不知道?”清风瞥了他一眼,象是看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
他清了清嗓子,小大人似的科普起来:“听好了,修仙第一步,引气入体,是为炼气。”
“炼气之后,开辟丹田紫府,灵力化液,便是筑基。”
“筑基之上,液化为丹,一颗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那便是金丹真人了。”
他掰着小指头,数得有模有样。
“至于金丹之后的元婴、化神,离你太远,说了你也不懂。”
苏铭将这几个境界牢牢记在心里,又问:“那……仙长所说的灵根,又为何物?”
“灵根?”
这次,清风的表情严肃了些。
“灵根,就是你我与天地的桥梁,是你吃饭的碗。”
他打了个很形象的比方。
“没有碗,就算天上降下龙肝凤髓,你也一口都吃不上。灵根越好,碗就越大,能装的饭就越多,修行速度自然就越快。”
“原来如此。”
苏铭恍然大悟,心中却是一沉。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灵根,若是有,又是何等品级。
“那……”
他正欲再问,走在最前面的清风,却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
虹桥依旧在缓缓向前流动,流光溢彩的光华,映照着清风那张稚嫩却异常严肃的脸。
他转过身,那双本该清澈无邪的眼睛,此刻却锐利如鹰,死死地盯着苏铭。
周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就连一旁的明月,都察觉到了气氛不对,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有些不安地看着自己的师兄。
“苏铭,我问你。”
清风的声音,不再是孩童的清脆,而是带着一种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审视与压迫。
“你那一身微末的灵力,是从何而来?”
“你,师承何人?”
每一个字,都象一柄重锤,狠狠敲在苏铭的心上。
苏铭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这个问题,比之前善功堂的问询,要致命得多。
善功堂只关心他是否是邪修,是否对宗门有害。
而清风问的,是他的根脚,他的来历,是一个修士最内核的秘密。
这个问题,一旦回答不好,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师父林屿的告诫,在脑海中清淅地回响——永远不要暴露戒指的秘密,永远要有一套天衣无缝的说辞。
苏铭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
他迎着清风锐利的目光,脸上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化为一抹苦涩与窘迫。
这个表情转换,自然无比。
“回仙长。”
他对着清风,微微躬身,姿态放得极低。
“在下,并无师承。”
“哦?”清风的眉毛挑了挑,显然不信。
苏铭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仿佛在揭开自己最不愿为人知的伤疤。
“实不相瞒,在下这一身微末灵力,并非修仙所得。”
“而是早年体弱,偶然间从一处破败古籍中,得到了一部残缺的养生功法。”
他将早已编好的说辞,缓缓道来。
“那功法只言如何吐纳调息,强身健体。在下愚钝,照着胡乱练了几年,也只觉得身体康健了些,耳聪目明了些,体内……便多了这么一丝微弱的气感。”
“因无人指导,进展极其缓慢,与仙长这般真正的仙家功法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