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苏铭走在回丁柒院的石径上。
他能清淅地感觉到,路过的外门弟子,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那些目光,不再是看待一个普通杂役的漠然。
而是带着审视,带着探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忌惮。
他“扳倒”一位执事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推开丁柒院的院门,苏铭有些意外。
院中的石桌旁,竟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壮硕如铁塔的张猛。
另一个,是那位许久未见的、管着月例发放的赵管事。
两人似乎专程在等他。
“苏铭!你小子可算回来了!”
张猛第一个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面前,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他的肩膀上。
“俺都听说了!他娘的!有不开眼的敢欺负你?跟俺说!俺去灵兽谷牵一头‘踏云驹’,踩扁他狗日的!”
他声音洪亮,神情激动,是发自内心的担忧。
苏铭心中一暖,拍了拍他的手臂。
“多谢张师兄,我没事。”
一旁的赵管事也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笑容。
“苏师弟,你这次……可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啊。”
他上下打量着苏铭,眼神里带着后怕,也带着一丝刻意的亲近。
“孙全那家伙,平日里就仗着资历作威作福,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语重心长。
“师弟日后行事,还需更加小心。阵峰水深,孙全背后,也未必干净。”
苏铭拱了拱手,态度温和,却带着疏离。
“多谢两位师兄关心,小弟心中有数。今日有些乏了,先行回房歇息。”
说完,他便对二人点了点头,径直走向了自己的东厢房。
他没有深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看着苏铭紧闭的房门,张猛挠了挠头,有些不解。
“这小子,咋感觉跟咱们生分了?”
赵管事看着那扇门,眼中精光闪铄,低声喃喃。
“不是生分了。”
“是……不一样了。”
……
东厢房内,复合阵法无声激活。
外界的一切喧嚣,被彻底隔绝。
苏铭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将自己扔在床上。
“呼——”
林屿的魂念,第一时间冒了出来,带着一股子幸灾乐祸的腔调。
“徒儿,看见没?这就是人心!”
他翘着二郎腿的虚影,在戒指里指点江山。
“怕你,又想来沾点关系!想从你这儿,沾点光,或者探点底。”
“这张猛是个直肠子,真心为你担心。那赵管事,就是典型的风险投资,觉得你小子有潜力,想提前下注。”
“还有算房那个王胖子,纯粹就是个情报贩子,想搞清楚风向,好决定自己是该巴结你,还是疏远你。”
苏铭听着师父的点评,心中一片清明。
确实如此。
“咱们以后得更低调,这‘苟道’真是一刻不能松懈啊!”
林屿的语气,严肃了起来。
“以前,别人只当你是个算学天才,根基尽毁,没什么威胁。现在不同了,所有人都知道,你不仅聪明,而且……手腕硬,心也狠。”
“现在,你是一根扎眼的钉子。想拔掉你的人,只会更多,手段也只会更隐蔽!”
苏铭默然。
他感受着怀中那枚冰冷的令牌,只觉得那不是护身符,而是一块滚烫的烙铁。
“师父,弟子明白。”
“明白就好。”林屿满意地点了点头,“从明天起,修复阵盘多失误几次,写优化方案的时候,故意留几个无关紧要的破绽。咱们得把这‘奇才’的名头,往下压一压,最好是让他们觉得,你上次纯粹是走了狗屎运。”
师徒二人,正紧急商议着后续的“藏拙”方略。
忽然。
苏铭布置在院门口的预警节点,传来了一丝轻微的灵力波动。
那波动平稳,带着一丝外事堂特有的功法气息。
但来人,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个。
苏铭心中微凛。
他和林屿对视一眼,瞬间收声。
他迅速撤去房内的阵法,将桌上的帐册弄乱,摆出一副正在研究的模样。
他刚做完这一切。
“咚,咚,咚。”
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准时响起。
一个陌生的、公事公办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丁柒院苏铭可在?”
苏铭整理了一下衣袍,走过去,拉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名身穿外事堂执事服的青年。
青年面容普通,眼神锐利,看到苏铭,只是上下扫了一眼,便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
“外事堂执事,周宁。”
他亮明身份,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苏铭。”
“马长老召见。”
“随我来。”
外事堂,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