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修车铺的路上,日头渐渐毒起来。沈砚把账册塞进铺子里那口旧木箱的夹层,又往上面堆了些生锈的零件,清玄则反复摩挲着那半块“安”字玉,指尖都有些发烫。
“师兄,那道长说的码头管事小舅子,靠谱吗?”清玄忍不住问。赌鬼的人情,听着就悬。
沈砚正往车轴上抹黄油,闻言头也没抬:“只能信。总比硬闯强。”他顿了顿,抬头看了眼天色,“魏家码头在老城墙根,离这儿有四里地,咱们得先去踩踩点。”
午后的太阳把地面晒得发白,两人换了身洗得发白的短褂,装作搬运工的样子往码头走。越靠近江边,鱼腥气就越重,码头上的吊臂嘎吱作响,扛着麻袋的力夫们赤着膊,后背的汗珠滚成了串。
魏家的码头在最东头,用青石垒了岸,比别处高出半尺。入口处搭着个凉棚,两个穿黑衫的汉子叉着腰站在那儿,腰间鼓鼓囊囊的,显然带了家伙。凉棚下还坐着个瘦高个,留着两撇山羊胡,正摇着扇子数银钱,想必就是管事。
“看见没?”沈砚用胳膊肘碰了碰清玄,朝凉棚侧面努了努嘴。那里蹲着个矮胖子,正缩着脖子啃烧饼,裤脚沾着泥,眼神时不时瞟向凉棚里的银钱,透着股急不可耐——那模样,倒真像个欠了赌债的。
两人没敢多留,绕到码头后面的芦苇荡。江风卷着水汽扑过来,带着点水腥气。沈砚蹲下身,拨开半人高的芦苇:“明天他们运货,多半从这里上船。”他指了指水边的石阶,上面有新鲜的车辙印。
清玄心里打鼓:“那两个黑衫汉子看着就不好惹,咱们怎么混进去?”
“等。”沈砚盯着石阶,“道长说用滑石粉当记号,那矮胖子要是识相,总会给咱们留机会。”
正说着,芦苇丛里忽然有动静。两人猛地按住腰间的短刀,就见一只水鸟扑棱棱飞起来,溅了他们一裤脚泥。沈砚松了口气,刚要说话,就听见岸上传来脚步声。
“……魏掌柜说了,今晚把货清点好,明儿一早装车,千万别出岔子。”是个粗嗓门,听着像那凉棚下的管事。
另一个声音应道:“放心吧刘哥,有我盯着呢。就是……那批‘药材’里混了些瓷器,路上得小心着点。”
“废话,那可是给李大人的礼,碎了你的脑袋都赔不起!”刘管事啐了一口,“对了,你那不争气的小舅子呢?别让他在这附近晃悠,要是泄了消息,我先扒了你的皮!”
“知道知道,我让他回了,这两天绝不露面。”
脚步声渐渐远了。沈砚和清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紧张——那批货果然有问题,而且还牵扯到官员。
回到修车铺时,天已经擦黑。王掌柜正坐在门口抽烟袋,见他们回来,磕了磕烟灰:“今天没见着魏家药铺的人来闹事?”
沈砚摇摇头:“大概是没腾出手。”
王掌柜叹了口气:“那魏家在城里势力大,你们兄弟俩要是惹不起,就赶紧走,别在这儿蹚浑水。”
沈砚心里一暖,抱了抱拳:“多谢掌柜的好意,我们心里有数。”
夜里,两人躺在铺板上,谁都没睡着。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师兄,你说师娘……”清玄的声音带着点哽咽。
沈砚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等报了仇,咱们就去找她的坟,给她磕个头。”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不管她在哪儿,都该看看那伙人遭报应。”
清玄没再说话,只是把那半块“安”字玉贴在胸口,冰凉的玉面仿佛能让他定下心来。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两人就揣着账册和那包滑石粉往码头赶。刚到芦苇荡,就见那矮胖子正蹲在昨天的石阶旁,东张西望的,像只惊弓之鸟。
沈砚朝清玄使了个眼色,两人慢慢走过去。矮胖子见了他们,吓了一跳,刚要喊,沈砚忙掏出那包滑石粉,晃了晃。
矮胖子眼睛一亮,压低声音:“是……是道长让来的?”
沈砚点头:“我们要把一样东西,混进今天运的货里。”
矮胖子咽了口唾沫,搓着手:“我姐夫盯得紧,不好办啊……”他眼珠转了转,“不过,等会儿装货的时候,我负责搬箱子,你们可以装作帮忙的力夫,跟我后面混进去。就是……那两个黑衫护卫不好对付。”
“你只需要给我们指哪箱是送官的礼,剩下的我们自己来。”沈砚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递过去,“事后还有重谢。”
矮胖子眼睛都直了,一把抢过银子塞进怀里,拍着胸脯:“放心!那箱贴了红标的就是,我给你们留个空当!”
没过多久,码头那边传来动静。矮胖子赶紧推了他们一把:“来了来了,你们跟紧我!”
两人低着头,跟着矮胖子往码头走。刚到入口,那两个黑衫汉子就拦住了他们:“干什么的?”
矮胖子赶紧赔笑:“刘哥让我找两个力夫帮忙搬箱子,这两位是附近村的,手脚麻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黑衫汉子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沈砚和清玄故意把脸抹了点泥,装作憨厚的样子。其中一个汉子哼了一声:“进去吧,少废话,搬完赶紧走!”
两人跟着矮胖子进了码头,心脏怦怦直跳。凉棚下,刘管事正指挥着人往马车上装货。十几个箱子堆在那里,其中一个果然贴了张红标,看着比别的箱子都沉。
“就是那个红标的。”矮胖子压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