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歇时,沈砚和清玄已躲进城西一处废弃的城隍庙。神像前的长明灯早灭了,只有月光透过破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照得两人脸上都蒙着层寒气。
清玄把怀里的卷宗和锦缎摊在供桌上,手指抚过那半朵牡丹绣纹,指尖还在发颤:“东宫卫率……哥,这会不会是个圈套?张御史死在我们面前,又留下这种东西,分明是想把我们往太子身上引。”
沈砚正用布巾擦拭短刀上的血污,闻言抬眼看向他。月光落在他左耳垂的痣上,那点暗红在冷光里像颗凝固的血珠:“是圈套,也藏着真东西。”他拿起那半块绣着牡丹的锦缎,凑近鼻尖闻了闻,“上面有龙涎香的味道,不是普通卫率能用上的。”
清玄一愣:“龙涎香?那不是只有皇室宗亲能用吗?”
“所以这锦缎的主人,要么是太子近侍,要么……就是太子本人。”沈砚把锦缎平铺在卷宗上,指尖沿着牡丹边缘划过,“你看这绣工,用的是‘盘金绣’,针脚密得能数清根数,京城里只有尚衣局的苏绣娘能绣出来。去年太子大婚,礼服上的十二章纹,就是她亲手绣的。”
供桌突然轻微晃动了一下,清玄猛地按住腰间的银针——城隍庙的后门被人推开了条缝,一道昏黄的光挤进来,照在地上的水洼里,晃出细碎的涟漪。
“是我。”门外传来个苍老的声音,带着点刻意压低的沙哑。
沈砚冲清玄使了个眼色,自己握紧短刀,缓步走到门后。门被推开时,他看清来人是个穿粗布短打的老货郎,肩上还挑着副空担子,只是那双手虽然布满老茧,指节却异常灵活,不像常年挑担子的人。
“沈公子别紧张,”老货郎把担子放在地上,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张大人死前托我送样东西,说若是他出事,就把这个交给能认出‘牵机引’的人。”
油纸包里裹着个巴掌大的木牌,上面刻着只衔着橄榄枝的鸽子,背面刻着个“鸽”字。清玄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药渣包:“这药渣……是你放在修车铺后巷的?”
老货郎点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丝精光:“我是‘信鸽堂’的人,当年沈夫人待我们不薄。张大人虽改了供词,却一直良心不安,这些年暗中帮我们查当年的事,没想到还是走漏了风声。”
“信鸽堂?”沈砚皱眉,“我只听说过江湖上有个专做消息买卖的‘飞鸽楼’。”
“飞鸽楼是明面上的,我们信鸽堂在暗处。”老货郎往门外看了看,压低声音,“沈公子可知,十六年前沈夫人去世前,曾去过大慈恩寺?”
清玄猛地抬头:“大慈恩寺?我怎么从没听师父提过?”
“因为那趟她不是去礼佛的。”老货郎从担子底层抽出个布包,打开后里面是幅泛黄的画,画的是大慈恩寺的大雁塔,塔尖上停着只鸽子,“她在塔砖里藏了样东西,张大人查了十几年,只查到这画里藏着线索。”
沈砚盯着画里的塔尖,突然伸手蘸了点地上的雨水,在塔尖位置轻轻一点:“这里的瓦片颜色不对。”画里的塔尖本该是青灰色,却有块瓦片透着点暗红,像是被人用朱砂点过。
老货郎眼睛一亮:“沈公子好眼力!张大人说,那瓦片下刻着个‘密’字,对应的是塔内第三层的藏经柜,柜里有本《金刚经》,夹层里藏着当年的真相。”
话音未落,城隍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还夹杂着甲胄碰撞的脆响。老货郎脸色一变:“是金吾卫!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沈砚迅速把画和木牌塞进怀里,冲老货郎道:“你从后门走,往南拐第三个巷子有口枯井,井下有暗道。”他又看向清玄,“我们从正门冲,引开他们。”
清玄攥紧玉佩,指尖泛白:“哥,那藏经柜……”
“放心,”沈砚拍了拍他的肩,短刀再次出鞘,“等甩掉他们,我们就去大慈恩寺。”
老货郎刚钻进后门,金吾卫就踹开了城隍庙的正门,火把的光瞬间照亮整个大殿。为首的校尉举着长刀喝问:“奉太子令,缉拿杀害张御史的凶徒,你们两个,跟我走一趟!”
沈砚拉着清玄往神像后绕,借着神像的阴影避开迎面劈来的刀。清玄反手甩出两枚银针,精准地打在两名金吾卫的膝盖上,趁他们倒地的空档,跟着沈砚冲出侧门。
巷子里积着雨水,两人踩着水洼狂奔,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清玄回头看了眼,突然拽住沈砚:“这边!”他拐进条更窄的巷子,尽头是道矮墙,翻过去就是大慈恩寺的后墙。
“你怎么知道这条路?”沈砚翻过墙时,忍不住问了句。
清玄喘着气笑了笑:“上次来给寺里的师父送药,偷偷摸过近路。”
寺里静悄悄的,只有巡逻僧人的脚步声在回廊里回响。两人猫着腰躲在石榴树后,看着月光下的大雁塔,塔尖在夜色里像根指向天空的银针。
“第三层藏经柜,《金刚经》。”沈砚低声重复着,突然注意到塔下站着个穿灰色僧袍的人影,正仰头往塔顶看,手里还拿着串佛珠,捻动的速度快得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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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玄也看见了,刚要开口,就被沈砚捂住嘴。那人影似乎察觉到什么,猛地转身,月光照在他脸上——竟是个眼窝深陷的中年僧人,左眉角有道月牙形的疤。
“是他!”清玄在沈砚掌心无声地动了动嘴唇——去年他来送药时,见过这个僧人,当时对方正在偏殿烧经文,火盆里飘出的灰烬,和修车铺后巷找到的药渣里,混着同样的黑色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