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刚把清玄递来的粥舀进碗里,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窸窣”声——不是风声,倒像是有人用石子轻轻敲了敲院门。
他和清玄对视一眼,同时放了碗筷。清玄指尖已按在腰间(那里藏着柄小巧的短刃),沈砚朝他摇了摇头,起身往院门走。
木门“吱呀”一声开条缝,门外空无一人,只有块被月光照得发白的青石板上,放着张折叠的麻纸。沈砚弯腰拾起,指尖触到纸边的毛糙,竟像是匆忙裁成的。
关了院门回身,清玄已凑过来。两人在灯下展开麻纸,上面只歪歪扭扭写着行字:“刘万山粮仓,寅时后。”墨迹晕得厉害,像是写字的人手在抖。
“谁送的?”清玄皱眉,“是刚才在茶铺外的人?”
沈砚指尖摩挲着纸角:“不像。若真是跟踪的人,犯不着递消息。”他忽然想起什么,“周伯茶铺的窗纸,刚才被风刮破了角——或许是他?”可周掌柜那副怕事的样子,又不像敢冒险递信的。
“管他是谁,”清玄捏了捏麻纸,“寅时后去粮仓看看便是。刘万山若真和旧案有关,粮仓说不定藏着东西。”
寅时的夜最沉,镇东头的粮仓黑沉沉蹲在月光下,像头伏着的巨兽。沈砚和清玄绕到粮仓后墙,墙根爬满枯藤,借着藤条攀上去,落在院内时几乎没出声。
粮仓的院门挂着把大铜锁,却没锁死,只虚虚搭着。沈砚推开门缝往里看,黑漆漆的库房里竟亮着点微光,像是有人在里面。
两人猫着腰贴墙走,微光从最里间的库房透出来,还夹杂着说话声。是刘万山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急躁:“那沈砚到底想干什么?平白翻出二十年前的事!”
另个声音陌生,沙哑得像磨过砂纸:“不过是个开铺子的,能翻起什么浪?当年那把火早烧干净了,就算他查到些什么,没证据又能怎样?”
“没证据?”刘万山冷笑一声,“周老头那张嘴没把门的,保不齐早漏了话!还有你当年留下的那东西——”
“别嚷!”沙哑声音打断他,“东西在最里面那排粮袋下藏着,谁能找到?再说沈砚要是识相,就该停手;不识相……”话没说完,却透着股狠劲。
沈砚和清玄对视一眼,都屏住了呼吸。最里面的粮袋下?
里面的人没再说话,脚步声往库房外挪。沈砚拉着清玄往阴影里缩了缩,见两个黑影晃出来——前面的是刘万山,后面那人裹着件黑斗篷,帽檐压得低,看不清脸,只觉得身形和周掌柜说的“高个子外乡人”隐约有些像。
两人脚步匆匆出了粮仓,铜锁“咔嗒”一声锁上,马蹄声渐渐远了。
沈砚等了片刻,才拉着清玄摸进库房。最里间堆着半人高的粮袋,空气里飘着陈米的霉味。清玄拿火折子点亮带来的油灯,昏黄的光扫过粮袋,沈砚伸手扒开最底下那排,粮袋后面竟靠着块松动的木板。
他伸手一抠,木板应声而开,后面是个窄小的暗格,里面放着个旧木盒。
打开木盒,里面没金银,只有几张泛黄的纸。清玄把油灯凑近些,看清上面的字,倒吸口凉气——是张借据,借款人是刘万山,出借人那栏空着,金额却填着“五百两”,日子正是陈记布庄失火前五天。
还有张残笺,字迹潦草,只看清“布庄藏货”“灭口”几个字,后面的被烧了半边。最底下压着块玉佩,玉质普通,上面却刻着朵玉兰花——和清玄带的布样上的花样,分毫不差。
“藏货?”清玄捏着残笺,“陈记布庄藏了什么?值得他们放火杀人?”
沈砚没说话,指尖捏着那块玉佩。玉佩边缘磨得光滑,像是常被人揣在怀里。他忽然想起周掌柜说的,陈老板的小儿子刚满周岁——会不会是这孩子的玩意儿?
“快走。”沈砚把东西塞进怀里,“刘万山说不定会回头查看。”
两人刚钻出粮仓,就见巷口闪过个黑影,速度极快,竟往周掌柜的茶铺方向去了。沈砚心里一紧:“不好,周伯可能出事!”
等两人赶到茶铺,木门虚掩着,里面的煤油灯倒在地上,灯芯灭了,只余点火星。沈砚摸黑往里走,脚踢到个软物,低头用灯一照——是周掌柜,他倒在地上,额角磕破了,嘴里塞着布团,见沈砚来,眼里急得直冒泪。
清玄赶紧扯掉他嘴里的布团,沈砚扶他坐起来:“周伯,怎么了?”
周掌柜喘着粗气,指着后门:“刚、刚才有人闯进来,问我跟你说了什么……我没敢说,他就把我打晕了,还、还说要去烧你的铺子!”
沈砚心里咯噔一下。他的铺子在镇中心,铺子里堆着不少布料,若是被烧……
“清玄,去铺子!”他话音刚落,就见窗外亮起片红光,不是他铺子的方向,倒是……粮仓那边?
两人跑到巷口,远远看见粮仓的方向火光冲天,映得半边天都红了。周掌柜颤着声:“烧、烧粮仓?他们这是要毁了所有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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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望着那片火,忽然攥紧了拳。刘万山和那个斗篷人,是怕他从粮仓找到更多证据,干脆一把火烧了干净。可他们没想到,他已经把木盒带出来了。
“别慌。”清玄碰了碰他的胳膊,“东西在我们手里,就是证据。”
沈砚点头,回头看周掌柜:“周伯,你先去我家避避,我家有个地窖,安全。”又转向清玄,“你先送周伯过去,我去看看粮仓那边的动静,顺便……查查那个斗篷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