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被灯笼映得发红时,玄清终于在人群里抓住了四哥林野的衣角。对方身上还沾着糯米粉的甜香,手里攥着串刚买的糖画,看见他时眼睛瞪得溜圆,嘴里的糖渣差点喷出来:“小清?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玄清刚要说话,就被一阵锣鼓声打断。古镇的灯宴正到热闹处,挂在屋檐下的走马灯转得飞快,灯影里的才子佳人映在林野脸上,却遮不住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慌。玄清顺着他的目光往巷口看,只见两个扎着红头绳的纸人正贴着墙根走,纸做的裙摆扫过地面,竟没发出半点声响。
“四哥,你在躲什么?”玄清攥紧林野的手腕,指腹触到对方手心里的冷汗——林野最擅长扎纸塑人,寻常阴物见了他都要绕着走,如今这副模样,定是遇上了棘手的事。
林野咽了口糖渣,拉着他往巷子里钻。窄巷深处堆着些废弃的灯架,风一吹,蒙在灯架上的破布“哗啦”作响,像有人在背后喘气。“别声张。”他压低声音,从怀里摸出个巴掌大的纸人,纸人胸口贴着张泛黄的符纸,“这三天灯宴,每晚都有纸人来敲我房门,昨天我差点被它们拖走,还是这‘镇纸符’救了我。”
玄清接过纸人,指尖刚触到符纸,就觉一股寒气顺着指尖往上爬。符纸上的朱砂印已经发灰,边缘卷着焦痕,显然快撑不住了。他抬头看向巷口,刚才那两个红头绳纸人竟追到了巷口,正歪着头往这边看,纸做的眼睛里涂着墨点,在灯笼光下泛着冷光。
“是‘回魂纸’。”玄清沉声道,“用枉死者的头发混着纸浆做的,沾了活人的气就能自己动,抓活人是为了借命。四哥,你是不是扎过这种纸人?”
林野的脸瞬间白了。三天前灯宴开场前,有个穿黑斗篷的人找他,给了双倍的钱,让他扎十个红头绳纸人,说是要用来祭灯。当时他没多想,直到第一个纸人扎完,指尖被竹篾划破,血滴在纸人胸口,那纸人竟轻轻动了一下——他那时只当是眼花,现在想来,根本是对方故意让他沾了血。
“我……我把纸人送到了镇西的破戏台。”林野的声音发颤,“那人说,灯宴每晚亥时,要在戏台前烧三个纸人。”
玄清刚要说话,巷口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响。那两个红头绳纸人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纸做的手伸得老长,指甲是用朱砂画的,泛着诡异的红。玄清把林野往身后一挡,从背包里摸出三哥沈砚给他的“驱邪符”,指尖掐诀,符纸“唰”地飞出去,正贴在领头纸人的胸口。
符纸瞬间烧了起来,纸人发出“滋滋”的声响,纸做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很快化成了灰烬。可另一个纸人却突然加快速度,直扑林野的后背。林野反应极快,从怀里摸出把小刻刀,反手往纸人胸口划去——他扎纸人多年,最清楚纸人的“命门”在胸口,那是贴符纸的地方,也是最脆弱的地方。
刻刀划破纸人的瞬间,纸人突然停住了。玄清趁机补了一张符纸,看着它化成灰烬,才松了口气。可还没等他们站稳,巷外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像是有很多人在走路,却没有半点说话声。
“坏了,它们把其他纸人都叫来了。”林野拉着玄清往巷尾跑,“巷尾有个地窖,是我藏纸扎材料的地方,能躲一会儿!”
地窖里堆着各种颜色的彩纸和竹篾,角落里还放着几个没扎完的纸灯笼。林野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喘气,玄清则贴着门板听外面的动静——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纸摩擦地面的“沙沙”声,显然那些纸人已经围了过来。
“小清,你三哥的符纸还有多少?”林野小声问。
玄清摸了摸口袋,只剩三张了。他皱了皱眉,目光落在角落里的纸灯笼上:“四哥,你能扎‘引魂灯’吗?用朱砂混着糯米水画符,贴在灯笼上,能引走这些纸人——它们要的是活人的气,引魂灯的光会让它们以为是活人,能把它们引去别的地方。”
林野眼睛一亮。引魂灯他扎过,当年跟着师父学手艺时,师父教过他,只是从没真的用过。他立刻摸出竹篾和黄纸,手指飞快地编着灯笼架,玄清则在一旁调朱砂糯米水,把剩下的符纸拆成碎末,混在里面——这样画出来的符,驱邪的力道更强。
地窖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响,门板都被撞得轻轻晃动。林野终于扎好了三个引魂灯,玄清赶紧用毛笔蘸着朱砂糯米水,在灯笼纸上画“引魂符”,刚画完最后一笔,门板突然“哐当”一声被撞开。
十几个红头绳纸人堵在门口,纸做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们,指甲上的朱砂在暗处泛着光。玄清拿起一个引魂灯,点燃里面的蜡烛——烛火刚亮起来,灯笼纸就泛着淡淡的金光,那些纸人果然顿了顿,目光都落在了灯笼上。
“走!”玄清把另外两个引魂灯递给林野,“往镇西的破戏台跑,它们的‘根’在那儿,只要烧了剩下的纸人,就能彻底解决!”
林野点点头,跟着玄清冲出地窖。引魂灯的光果然管用,那些纸人都跟着灯笼走,没有再扑上来。可刚跑出巷口,玄清就看见镇西的方向冒起了黑烟——破戏台那边,竟有人在烧纸人!
“是那个黑斗篷人!他在提前烧纸人,想借今晚的灯宴,把纸人借的命转给自己!”玄清加快脚步,手里的引魂灯晃得厉害,“四哥,一会儿到了戏台,你去烧剩下的纸人,我去拦着那个黑斗篷人!”
戏台前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可没人敢靠近——三个红头绳纸人正跪在戏台前,黑斗篷人手里拿着个桃木剑,正往纸人身上戳,每戳一下,纸人胸口就渗出一点黑血,落在地上,竟慢慢汇成了一个诡异的符号。
“让开!”玄清大喊着冲过去,引魂灯往地上一摔,烛火点燃了地上的干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