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将苍茫的群山裹进一片冷寂里。清玄裹紧了身上洗得发白的青布外衫,指尖仍浸着化雪的寒意——他已沿着寒江走了三日,江风卷着碎雪扑在脸上,像细针扎着似的疼,可他望着江面尽头那抹若隐若现的乌篷船影,脚步反倒快了几分。
这是他下山找哥哥们的第三个月。从青城山下来时,师父只给了他半块刻着“苏”字的玉佩,说他三位哥哥中,二哥苏墨最喜在寒江一带行商,若能寻到江上的“渡雪舫”,或许便能见着人。可前三日他沿着江岸问遍了渔户,却没人听过什么“渡雪舫”,只说近来江面上不太平,常有蒙面人劫船,连官府都管不了。
“吱呀——”
乌篷船渐渐靠岸,船头立着个穿玄色短打的汉子,腰间别着柄锈迹斑斑的弯刀,见清玄站在岸边,眉头皱得紧紧的:“后生,这江面上不安全,快些往回走。”
清玄上前一步,拱手时露出腕上的玉佩:“敢问船家,可知‘渡雪舫’在何处?我找家兄苏墨。”
那汉子的目光落在玉佩上,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往后退了半步,手不自觉地按在了刀柄上:“你是苏家人?”
“正是。”清玄察觉到对方的警惕,放缓了语气,“我叫清玄,是苏家最小的弟弟,下山来寻三位哥哥。”
汉子沉默了片刻,忽然转身掀开船帘:“进来再说,这地方不是说话的地儿。”
乌篷船里拢着一团暖意,角落里燃着个小小的炭盆,映得桌上的茶盏泛着微光。汉子给清玄倒了杯热茶,声音压得极低:“我叫老周,是‘渡雪舫’上的舵手。半个月前,舫主……也就是你二哥苏墨,在江上遇了劫。”
清玄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颤,热水溅在指腹上,他却浑然不觉:“遇劫?二哥他……”
“别急,舫主没事,但‘渡雪舫’被烧了,兄弟们也散了大半。”老周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后,露出一枚刻着“墨”字的银簪,“这是舫主留给你的,他说若有个穿青布衫、带‘苏’字玉佩的后生找过来,就把这个给他,让你去临江镇的‘悦来客栈’等。”
清玄接过银簪,指尖触到簪子上冰凉的纹路,眼眶忽然有些发热。这枚簪子他记得,小时候二哥总用类似的银簪逗他,说等他长大了,就给他打一枚一模一样的。
“临江镇离这儿还有多远?”清玄攥紧了银簪,声音里带着急切。
“顺江而下,明日晌午就能到。”老周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你得小心,劫船的那些人还在找舫主,他们认得苏家的玉佩,你赶路时尽量把玉佩收起来。”
清玄点了点头,将玉佩塞进怀里,又把银簪贴身放好:“多谢周大哥告知,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需要,清玄定当报答。”
第二日天还没亮,清玄便跟着老周的船顺江而下。江面上的雪比昨日小了些,晨光透过云层洒在江面,泛起粼粼的波光。清玄站在船头,望着两岸飞速后退的芦苇荡,心里既期待又不安——二哥就在临江镇,他终于要见到第一个哥哥了,可那些劫船的人究竟是谁?他们为何要找二哥?
临近晌午,临江镇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镇子依江而建,青石板路蜿蜒着通向深处,街边的店铺大多开着门,飘出阵阵食物的香气。老周将船停在码头,又给了清玄一袋干粮:“悦来客栈在镇子东头,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很好找。我就不送你了,得去给舫主报信,说你来了。”
清玄接过干粮,再次拱手道谢,转身便往镇子东头走去。街上的人不算多,大多裹着厚厚的棉袄,行色匆匆。他按着老周说的,找到了那两盏红灯笼,抬头便看见“悦来客栈”四个烫金大字。
刚要进门,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这位公子,请留步!”
清玄回头,见是个穿灰布长衫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脸上带着几分焦急:“公子可是从寒江来的?”
“正是。”清玄皱了皱眉,“你有何事?”
少年松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我家掌柜的让我在这儿等一位从寒江来、找苏墨公子的人,说若见到了,就把这张纸条给你。”
清玄接过纸条,展开一看,上面是熟悉的字迹——正是二哥苏墨的手笔,只写了一句话:“悦来客栈不安全,速去城西破庙,我在那儿等你。”
他心里一沉,刚要问少年详情,就听见客栈里传来一阵桌椅碰撞的声音,紧接着有几个穿黑衣的人冲了出来,为首的人目光扫过清玄,厉声喝道:“就是他!带‘苏’字玉佩的!”
少年脸色一变,拉着清玄就跑:“公子快跟我走!那些人是来抓你的!”
清玄跟着少年拐进一条小巷,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些黑衣人手里都拿着刀,心里暗道不好——若只是寻常劫匪,怎会对他的玉佩如此清楚?
“前面就是破庙!”少年指着不远处的一座破败建筑,“苏公子就在里面等你,我先走了!”
清玄冲少年点了点头,加快脚步冲进破庙。庙里满是灰尘,角落里堆着些干草,正中央的神像早已残缺不全。他刚要开口喊“二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小玄,别回头,跟我来。”
清玄猛地转身,见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袍的男子从神像后面走了出来。男子约莫三十岁年纪,面容俊朗,眼角带着几分笑意,正是他找了三个月的二哥苏墨。
“二哥!”清玄眼眶一红,快步上前,“我终于找到你了!”
苏墨伸手拍了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