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我与父皇收到的弹劾奏章中,十有 皆因他们而起。”
“切记,此时绝不能再触怒父皇,否则连我也保不住您。”
正因朱标这一番恳切劝告,
蓝玉今日才对养子大发雷霆。
可他心里明白,自己手下那群粗莽武夫,
今日虽受了训诫,也记在心上,
但不出两日,几杯酒下肚,便忘得一干二净。
莫说他们,就连蓝玉自己,也是如此性子。
“唉,太子爷的苦心,舅父岂会不知?只是我等这般脾性,又岂是说改就能改的?”
蓝玉心中烦闷,抱起酒坛仰头痛饮。
何以解忧?唯有烈酒。
一想到朱元璋发怒时的模样,他只觉愁绪万千,无边无际。
正此时,
一名家仆匆忙跑进院内。
“老爷,老爷!”
“慌什么!老子还没死!”
蓝玉本就心烦,厉声喝道。
那家仆是随他征战多年的老兵,并未被吓住,
急步上前禀报:
“老爷,是宫里来人了。”
“来了就来了,何至于慌成这样?没出息!”
“老爷,来的是郑有伦郑公公啊!”
郑有伦?
蓝玉一怔,随即猛地站起身。
……
他随着郑有伦一路穿过戒备森严的午门,
步入漫长而幽暗的宫道。
皇帝正在殿内等候。
“侯爷,您请进去吧,奴才就在外面候着。”
郑有伦停在殿门前说道。
蓝玉心中忐忑,听了只是点头,便欲入内。
郑有伦忽然低声提醒:
“陛下有口谕,命您滚着进去。”
蓝玉一时无言。
他这才明白为何郑有伦这太监不随他入内,只肯守在殿外。
怪不得此人能在朱元璋身边服侍几十年。
原来是不愿亲眼目睹他蓝玉颜面扫地的难堪场面。
从这句话也听得出来,里头的洪武帝此刻是何等震怒。
蓝玉勉强挤出笑容,向郑有伦点头示意谢过。
于是这位大明的永昌侯,当真一路滚进了武英殿。
他在冰凉的地砖上翻滚,直滚到大殿中央,才停下来。
蓝玉头也不敢抬,全身伏地高呼:
“臣蓝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殿内悄然无声,一片死寂。
蓝玉内心煎熬,额上冷汗涔涔。
终于,他听见了动静。
不是皇帝开口,而是他的脚步声。
“咚、咚、咚。”
那脚步声并不响亮,却像战鼓般敲在蓝玉心上。
“咚、咚、咚。”
一双明黄色的龙纹长靴出现在他低垂的视线中,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一把离地三寸、闪着寒光的剑锋。
蓝玉心头一震。
“抬头。”
朱元璋手持天子剑,目光冷峻。
那毫无温度的两个字,彷佛地狱恶鬼在蓝玉耳边尖笑。
他满心恐惧,缓缓抬起冷汗淋漓的脸。
“陛……陛下。”
朱元璋并不答话,手腕一转,剑锋已然架上蓝玉的颈项。
冰冷的触感,瞬间令蓝玉浑身寒毛倒竖。
“陛下这是为何?臣自知有罪,但求陛下让臣死个明白。”
蓝玉哭丧着脸道。
朱元璋冷冷一笑。
“想死个明白?好,咱成全你。”
“咱问你,那蓝田可是你的义子,是你的家仆?”
蓝玉一愣,随即点头:
“回陛下,蓝田确实是臣的义子兼家仆。”
蓝玉猛然惊醒,心里暗骂:难道那混账东西在外面惹了祸事,却要我来替他担责?
真是天杀的孽障!
此刻他才幡然醒悟,前些日子朱标对他说的那番话是何等深意。
可惜,如今明白已为时过晚。
“那你可清楚这家仆做了何事?”
“臣……臣不知。”
“呵,他竟敢欺到咱大孙子头上!好,真是好得很,你永昌侯府里一个区区家仆,都敢踩在咱大孙子的头上。”
“不知死活,你蓝玉根本是在自寻死路!”
朱元璋勃然大怒。
手中天子剑微微发颤,剑锋已划破蓝玉颈间皮肤,鲜血顿时渗出。
但蓝玉此时哪顾得上这点伤痛。
听朱元璋此言,他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陛、陛下说您的大孙子?那是指……?”
“哼!”
“咱的大孙子,你说还能是谁?”
朱元璋冷声反问。
刹那间,热血冲上蓝玉脑门,怒发冲冠,目眦欲裂。
蓝玉猛地从地上站起,满脸涨红,怒火中烧。
“陛下,请您稍候,容臣先去将那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