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也点了点头,环视身边诸将,沉声问道:
“既然如此,诸位认为此战该怎么打?如何能在数万高丽军队眼皮底下,以最小代价渡过鸭绿江?”
这两个问题虽大,但对久经沙场的大明将领来说,却也不算难题。
于是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说出渡江和作战的想法,说到激烈处甚至争执起来。
徐达并未阻止,只静静听着。
……
对岸,高丽安北都护府都护李成桂,此时也正骑马来到鸭绿江边,远望对岸漫山遍野的明军大营。
“成芳,依你之见,此战我高丽可有胜算?”
李成桂望向身侧的长子李成芳。
李成芳凝望着对岸如黑云压境的明军大营,神色迟疑。
未闻回应,李成桂侧首看去,只见儿子眉宇间尽是挣扎。
他非但不恼,反而露出一丝笑意。
“看来,你已认定此战必败。”
父亲的反应令李成芳困惑,但仍如实点头。
“朝中那些安居开京的重臣,何曾亲临这明丽边境?又何尝见识过明军之骁勇?”
“昔日屡次联合北元进犯大明,儿始终认为此乃自取灭亡之举。”
“当年父亲率安北都护府将士与明国燕王交手的情形,想必至今记忆犹新吧?”
李成桂面色骤沉,缓缓颔首:“为父岂能忘怀?那一战折损五成精锐,我身中两箭,至今阴雨时节仍会作痛。”
“安北都护府在父亲统领下,堪称我国精锐之师。
即便当时采取突袭,仍被燕王部众重创。
父亲负箭伤两处,孩儿更身中三箭六刀。”
“然而那不过是明军一部,并非其最强战力,统兵者亦非明国顶尖将帅。”
“即便如此,我等仍一败涂地。”
“而今对岸数十万明军中,不仅有昔日击败我等的燕王所部,更汇聚了魏国公、颖国公、宋国公等当世名将,以及京畿最精锐的兵马。”
“非是孩儿妄自菲薄,实在此战看不到半分胜算。”
“纵然倚仗母江天堑暂阻明军,又能坚守几时?我安北都护府倾尽兵力不过五万,其中两成还是辅兵民勇。”
“明军数十万精锐若分兵渡江,这封冻的母江又能庇护我们到几时?开京朝堂上那些衮衮诸公,可曾明白这些?”
“连当年纵横天下的大元都被明军逐出中原,退守漠北沦为北元,我高丽又如何与之抗衡?”
“我们呢?大王与朝堂上的显贵们或许是遗忘了,又或许是刻意不愿回想。”
“就在十一年前,已逝的先王,仍是大元的驸马,我们高丽依旧是大元的征东行省。”
“我们高丽,曾是大元的属国!”
说到这里,李成芳的情绪渐渐激动。
“连大元都曾肆意欺压我高丽,历代先王无不是大元公主的驸马,受尽屈辱,整个高丽在蒙元铁蹄下战栗。”
“而大元,已经覆亡了,被明国皇帝率领精锐之师硬生生击溃,退为北元。”
“这样的明国,这样的高丽,如何相提并论?明国岂是我们高丽所能抗衡?还要迎战?还要覆灭明国,入主中原?”
“真是荒唐至极!”
李成芳怒斥。
李成桂目光深沉地看着情绪激荡的儿子,伸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说得对,他们,算什么东西?”
“若他们执意寻死,自便,但我们父子绝不陪同赴死。”
闻言,李成芳一怔,转头望向父亲,迟疑道:
“父亲,您的意思是?”
“呵呵,他王氏昔日不过是朱氏麾下一将,能摇身一变成为高丽王,我李氏为何不可?”
李成桂望向对岸的明军营地,轻声笑道。
李成芳顿时领悟父亲话中深意,眼中充满震惊。
但随即,那震惊转为一种名为野心的光芒。
“父亲说得是,彼可取而代之,我又有何不可?”
“嗯,你能明白就好,为父就怕你执迷不悟。”
“儿子怎会不明白?他王氏,早已不复当年,不值得儿子誓死效忠。”
“好,回去后速作准备,一旦情况有变,立即……”
“是,父亲,儿子明白!”
随后,两人最后望了一眼对岸漫山遍野的明军营帐,调转马头,策马回营。
……
与此同时。
千里之外,无垠碧波之上。
无数大明海师宝船遮天蔽日,扬帆破浪,向北疾驰,直指高丽仁州陆地。
但在前往仁州之前,朱迎提议先绕行至数百里外的一座小岛,以获取物资。
那座岛,名为耽罗岛。
昔日大元的养马地,每年向大元皇室进贡高大骏马;而不久的将来,它将成为大明的养马地。
洪武十六年,三月初四。
暮色渐染,夕阳沉入无边的东海碧波。
耽罗岛上的高丽守军,三三两两离开了哨位。
“国内又送来一批好货,今晚不去开开眼?”
“不过是些发配来的官妓,瞧你这猴急样。”
“嘿,咱们去瞧她们,那是赏脸!还犯得着使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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