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死咱了!真是气死咱了!这个混账!混账!”
“砰!”
……
殿外,太监与侍卫们听见皇帝如恶龙咆哮般的怒吼,个个瑟瑟发抖。
侍卫稍好些,朱元璋一般不会对他们撒气,顶多心里发怵。
太监们却不同——谁不知道洪武皇帝从不把他们这些无根之人当人看?
每回皇上心情不好,就有一批太监遭殃。
不说远的,去年孝慈高皇后去世那晚,还有皇上与朱迎争执那天,都有几十名太监丧命,甚至十几人是被朱元璋亲手提剑刺死在奉天殿中。
如今皇帝再度暴怒,那些血淋淋的记忆,又一次浮现在殿外每个太监的脑海里。
恐惧如潮水般涌上他们的心头,令他们浑身颤抖,双腿发软,面色惨白如纸。
“嘭!”
又一只花瓶砸在地上,碎裂声响起,众人闻声不由得身体一颤。
随后,他们便看见怒发冲冠、状若狂狮的皇帝手持出鞘的宝剑,大步走了出来。
“陛、陛下……”
“饶命啊陛下!”
“啊——”
“死,都给咱去死!”
“救命!陛下是不是失心疯了!”
“快,把那胡言乱语的混账东西给咱家宰了!”
“干、干爹救我……陛、陛下饶命啊!”
“啊——”
……
次日清晨。
大明的朝会,照常在奉天殿与午门之间的汉石白玉广场上举行。
文武官员分列两侧,恭敬地垂首站立,不少人悄悄抬眼,望向高坐在巨大鎏金龙椅上、面色阴沉的朱元璋。
昨日宫中传出洪武皇帝暴怒之下亲手斩杀十几名太监的消息,早已如风一般传遍百官耳中。
一众文臣武将心中惶恐不安,许多人前来上朝时,甚至做好了被杀的准备。
不过看朱元璋的神情,虽然心情明显不佳,却似乎并无杀意。
谁也不清楚,昨日究竟是何缘由,竟惹得他爆发出那般滔 火。
上方。
巨大的鎏金龙椅旁,身着明黄色蟒袍的大明皇太子朱标静静侍立。
他不时悄悄望向自己的父皇。
昨日朱元璋为何动怒,作为当事人,他自然心知肚明。
对此,他心中只有深深的无奈。
所幸,朱元璋只是将怒火发泄在那些太监身上,杀完他们,怒气也就消散了大半。
唉!
一想到自母后离去后,朱元璋一发怒,杀心便愈发强烈。
朱标不由得在心中重重叹息。
娘啊,您走得太早了。
没有您这剑鞘的约束,父皇这柄天子剑,愈发嗜血了,儿子真的快撑不住了!
殿前气氛怪异,一片寂静。
上方的朱元璋与朱标父子沉默不语。
下方的文武官员见他们不开口,自然也不敢出声。
良久。
朱元璋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份沉寂。
“三日前,征东大军已攻破高丽国都开京,击败了趁机出动的北元骑兵。”
“天策侯此役连破高丽王城、生擒其主,击溃高丽西军,更与魏国公合兵大败北元铁骑,当居首功!”
“待天策侯凯旋之际,文武百官须至应天城外百里,伏地相迎!”
应天城外百里跪迎?
听闻高踞鎏金龙椅的朱元璋此言,满朝文武皆惊立当场。
纵是左侧的武将勋贵,右侧的文官臣僚,俱目瞪口呆。
普天之下,谁能受得起这般隆遇?
依照祖宗礼法,唯三人可当此礼:洪武皇帝朱元璋,已故孝慈高皇后马秀英,皇太子朱标。
君王受臣子跪拜,本是礼法所定;国母受群臣朝拜,亦属纲常。
然则即便是藩王之尊,亦无资格令文武百官伏地远迎。
如今陛下竟命众臣百里跪迎朱迎?
此举不仅悖逆礼法,更是将祖制践踏于地!
待群臣回过神来,文官队列中顿时涌出数十人,齐至御道之下伏地高呼:“臣等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礼部尚书吴良以额触地,朗声谏言:“天策侯虽建灭国奇功,理当重赏。
然百官跪迎之礼,实违天地纲常。
臣执掌礼部,绝难坐视此等悖礼之事。
伏请陛下三思!”
话音未落,其余文官相继跪倒,声浪层叠而起:
“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朱标侍立龙椅之侧,眼见吴良等人叩首不止,耳闻阵阵谏声如潮,眉峰紧蹙。
他深知此刻父皇面色必已铁青,胸中怒火炽燃。
虽欲出言转圜,然念及吴良等文臣之执拗,纵使劝解亦是徒劳。
朱标暗自思忖,自己若强出头,必会被父皇揪住痛斥一番。
昨日积压的怒火未消,今日新账旧账一起算,那场面,光是设想已令人背脊发凉。
罢了,心力交瘁,放任自流吧。
朱标悄悄向后挪了两步,侧首眺望渐升的朝阳——真美啊。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