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云瞪他一眼,娇声斥道。
随即伸手拧住朱棣腰间软肉。
“啊痛痛痛!娘子松手,快松手啊!”
朱棣连声呼痛,慌忙讨饶。
“还敢有下次吗?”
“疼疼疼!再也不敢了,夫人快松手。”
“算你识相。”
徐妙云轻哼一声松开纤指,从朱棣怀里站起身来。
见丈夫坐在地上揉着发红的耳朵龇牙咧嘴,她不由抿唇浅笑。
随即敛去笑意,环视院中侍从。
目光凛冽扫过众人:“今日之事若有人敢在外嚼舌根——”
话音陡然转寒,“提头来见!”
满院仆从齐刷刷跪倒,额间沁出冷汗:“谨遵娘娘懿旨。”
徐妙云逐一审视过众人神情,见无不妥,这才缓和神色挥袖:“都退下。”
待众人躬身退尽,她转身看见仍坐在地上咧嘴憨笑的丈夫,没好气地轻踢他小腿:“当年定是中了你的蛊,才会昏头嫁给你,现在想想真是亏得很。”
朱棣大笑着起身将人搂进怀里:“现在反悔可来不及了。
既然成了燕王的人,这辈子都休想离开。”
“贫嘴!”
徐妙云轻捶他胸口,脸颊却泛起绯红。
相依片刻,朱棣忽正色道:“我要进宫面圣。”
徐妙云仰头望去,丈夫坚毅的侧脸与幼时重叠。
那年六岁的燕王在过家家时面向北疆,用稚嫩嗓音立下誓言:“日后定要随父皇北伐,效仿冠军侯封狼居胥!”
五岁的她站在海棠树下,将那个身影刻进了心底。
岁月流转,少年英气渐成铮铮铁骨,而那份情愫,早已在年复一年的相伴中淬炼成金石不渝的深情。
此刻,朱棣脸上的神情,在徐妙云眼中显得那么熟悉,就如同当年他扬言要封狼居胥时一样。
徐妙云猛地一推,挣脱了他的怀抱,目光平静如水地望着自己的丈夫。
朱棣亦回望着她。
她懂他,他也懂她。
两人相对无言,久久沉默。
最终,还是朱棣打破了寂静:“你明白我的,你会支持我的,对吧,妙云?”
“不,我不明白,也不支持。”
徐妙云轻轻摇头,“我不懂你已是堂堂燕王,为何还要亲赴战场,置身险境;我也不支持你抛下我和高炽、高煦、高燧,只为成全你个人的心愿。”
朱棣闻言,再度沉默良久。
“……你是明白的,你是知道的。”
“不!我不明白,我不知道,也不想明白,不想知道!”
徐妙云突然情绪失控,指着朱棣怒喊,眼角滑下晶莹的泪珠。
朱棣心头一痛,伸手欲为她拭泪,却被徐妙云狠狠推开。
“走开!”
她厉声道,随即自己抹去了泪水。
“你去吧,我不拦你。
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拦不住你。
去啊,走得越远越好!”
吼出心中最后一丝怒火,徐妙云泪如雨下,转身大步离去,留下朱棣独自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渐渐消失。
庭院中,朱棣默然伫立。
秋风萧瑟,枯叶飘落,铺满荒芜的草地。
回想起与徐妙云之间的点点滴滴,纵然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也不禁红了眼眶。
徐妙云虽然口出恶言,却字字句句透出关切,最后一句话更是在愤怒与无奈中,默许了他的决定。
但朱棣别无选择,渡海东征倭寇,他非去不可。
他紧握双拳,低声自语:“对不起,妙云。
可谁让我是父皇的儿子、大明的藩王呢?呵……”
在当今天子洪武皇帝的旨意下,大明这架庞大的国家机器开始高效运转。
从中军都督府、前军都督府及其下辖各卫所精选的虎贲将士,陆续开赴福建。
大明水师中的精锐之师,也在福建至广东的广阔海域加强了巡逻。
户部、工部与兵部的官员们因筹措数十万大军的粮草辎重,公务繁忙,昼夜不息,索性宿于官署之内。
就连开国皇帝洪武爷朱元璋也日理万机。
入夜,武英殿内灯火辉煌。
朱元璋高踞巨大的鎏金龙椅,埋首批阅堆积如山的奏章。
说忙碌,其实对他而言也算不上什么。
自废丞相、撤中书省以来,除了发妻孝慈高皇后逝世期间辍朝外,他每日皆需处理数百件奏折。
批阅奏章并非浏览即可,其中涉及四方民情,必须细读详批,提出处理意见。
否则,一些怕担责的官员见皇帝未作批示,便也听之任之,尸位素餐。
当然,这样的官员早被朱元璋清理数批,如今已大为减少。
毕竟众臣深知,那位高踞龙椅的真龙天子性情何等刚厉。
即便有官员想偷懒,也得用些心计。
朱元璋对此心知肚明,加之他处事力求圆满,几近执念。
因而,为防官员怠政,他对每份奏章皆详写处理意见。
通常批完奏章,已近亥时。
今夜依进度看,大抵也将至彼时方毕。
“滴答、滴答……”
铜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