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头,你知道昨天我和妙旋在城外听见什么了吗?”
朱迎望着朱元璋问道。
听到这番话,朱元璋回过神来,犹豫着开口:
“是不是关于勋贵欺压百姓的事?”
他反复思量,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
“只能说对了一部分。”
朱迎先是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其实昨天在路上,我听到的是一首民谣。”
“民谣?”
朱元璋眉头紧锁。
民谣怎么会跟勋贵扯上关系?不过朱迎向来不会信口开河。
他沉声问道:
“说来听听。”
“那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朱迎提醒道。
“哼!故弄玄虚,我这一生什么风浪没见过?听首民谣还要准备?”
朱元璋不以为然。
朱迎无奈地耸了耸肩,缓缓念道:
“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本是好地方,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
这短短的二十九个字,让坐在椅上的朱元璋脸色瞬间阴沉。
周身散发出的凛冽杀气,让书房里的空气几乎凝固。
朱迎默默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不再言语。
朱元璋胸中怒火翻涌。
凤阳,那是大明的中都,更是他的故乡。
这二十几个字里,他听不到对勋贵的指责,只听到对他朱元璋的怨恨。
许久,朱元璋才勉强压下怒火,抬眼看向朱迎:
“这民谣与勋贵何干?”
朱迎放下茶杯,解释道:
“很简单,中都不仅是洪武爷的故乡,也是那些开国武将勋贵的老家。
大明立国后,洪武爷将凤阳大片的田地都赐给了这些老部下。
那么问题就来了——老朱头你觉得,有这样一群勋贵在凤阳,当地百姓能过上好日子吗?”
听说问题不在自己身上,朱元璋长舒一口气,随即反驳:
“不可能!
那些勋贵大多住在应天京城,根本没几个留在凤阳老家。
这民谣怕是别有用心之人编造的吧?”
朱迎轻轻摇头:
“老朱头,你把事情想简单了。
虽然这些淮西勋贵大多住在应天,但……”
可你想过没有,那些侯府与国公府在凤阳也有宅邸,难道其中不曾住着他们的亲属和仆役?
勋贵本身或许不稀罕靠欺压百姓得来的那点银钱,毕竟当年随洪武爷征战四方时,他们早已掳掠无数。
可是他们留在凤阳府中的那些亲戚与下人,又当如何?
恐怕那些府中的亲友仆从,没少在凤阳作威作福,不是强占民田,就是将百姓收为无籍的佃农。
如此看来,那首民谣所唱的事,便不足为奇。
若不是凤阳出了朱皇帝,又何来这些大明勋贵?没有这些勋贵,又哪来这些仗势欺人的恶仆?
想必老朱头你也清楚,凡权力聚集之地,百姓的日子就越是艰难。
朱元璋又怎会不明白这道理。
他年少时,不过一个元朝小吏,就能逼得他家连春耕的粮种都保不住。
父亲因此悬梁自尽,母亲也随之而去。
听罢朱迎这番话,朱元璋渐渐信了那民谣所言。
,简直说得再透彻不过。
朱元璋清楚自己那帮老兄弟——或者说,他的锦衣卫早已上报。
这些粗莽武夫虽然狂妄,眼里除了他这个皇上谁也不惧,可对于欺压百姓、贪图小利之事,他们是不屑做的。
但远在凤阳各府邸的那些恶仆,却未必懂得这些。
他们自以为天高皇帝远,横行乡里、欺压良善,大有可能。
“事情咱明白了。
既然你主动提起,想必已有解决之策——说吧。”
朱元璋望向身旁神情平静的朱迎,沉声开口。
方法,朱迎自然有。
他淡淡一笑,答道:
“摊丁入亩!”
是夜,朱元璋终于离开秦淮河畔的小院。
两刻钟后,他回到武英殿,坐在那把象征天子威权的鎏金龙椅上,久久不语,面色凝重。
一想到因为自己的缘故,竟让凤阳百姓承受比元朝时更甚的压榨,朱元璋心中便涌起难以抑制的怒火。
尤其是那一首民间流传的歌谣,‘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本是好地方,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
’
字里行间都是对大明勋贵欺压百姓的血泪控诉,也是对他这位开国之君的深深不满。
越想,朱元璋心中怒火越是翻腾。
眼中不时闪过危险而猩红的光芒。
“嘭!”
终于按捺不住的朱元璋,一掌重重拍在龙案上,朝着殿外厉声喝道:
“郑有伦。”
“奴才在。”
郑有伦赶忙从殿门外快步走入,来到陛阶之下躬身行礼。
“去,派暗卫前往中都凤阳,把当地所有情况——咱说的是所有!全部查清回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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