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膝跪地,五体投地,跪伏在这位盛怒的天子面前。
“奴才在!”
朱元璋猩红的眼眸扫向郑有伦。
无边威压如潮水般涌来,将郑有伦彻底淹没。
皇帝如恶龙咆哮的声音,在奉天殿中回荡。
所有太监和侍卫都跪伏于地,浑身颤抖。
因为大明的天子,发怒了。
春和宫。
一间窄小的偏殿里。
吕氏正盯着儿子朱允炆练字。
“错了,又写错了!”
见朱允炆写错字,吕氏像个泼妇似的大吼。
“把手伸出来!”
朱允炆看着母亲凶神恶煞的脸,吓得像只发抖的鹌鹑。
他害怕极了,却只能怯怯地伸出稚嫩的小手。
“啪!”
“让你写错!”
“啪!”
“教了多少次还错,该打!”
“啪!”
“没用的东西!”
……
三下戒尺打完。
“接着写,再错就打六下。”
吕氏狠狠地说。
朱允炆望着母亲,眼中泪水直打转。
但他不敢哭,因为吕氏说过,不许他像女人一样哭哭啼啼。
那样的皇孙,得不到洪武皇帝朱元璋的喜爱。
有一次,朱允炆实在忍不住委屈,在吕氏面前哭了出来,结果被吊起来用藤条抽了三千下。
从那以后,朱允炆心里就有了阴影,再也没在吕氏面前哭过。
只有深夜躲进被窝里,才敢蒙着头小声啜泣。
过去,朱标偶尔还会给他一点父爱的温暖。
但自从吕氏被朱元璋下旨废为庶人,关进佛堂抄经以后,
朱标对朱允炆,也不像从前那样疼爱了。
虽然他知道一切都是吕氏的主意,朱允炆是无辜的,
但一想到朱允炆是吕氏所生,
朱标实在难以像过去那样对待他。
哪怕,这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所谓爱屋及乌,怨恨,也同样会蔓延。
朱允炆紧咬下唇,拼命忍住即将涌出的泪水。
他慢慢转过身,用那双被戒尺打得通红的小手重新拾起毛笔,一笔一画继续练字。
而在满心怨恨与气愤的吕氏看来,他的动作却显得格外迟缓。
她手中的戒尺不断敲击书案,发出刺耳的声响,口中厉声斥责:
“写快一点!”
“磨磨蹭蹭成何体统?”
“你这样下去,你皇祖父永远不会喜欢你!”
“他不喜欢你,你就永远当不上皇太孙!”
“当不上皇太孙,你就做不了大明的皇帝!”
“你若成不了皇帝,又怎么替为娘将受的那些冷眼与欺辱,还给那些该死之人!?”
“啪!”
戒尺再次重重敲在案上。
“还不快写!”
朱允炆浑身颤抖。
余光中,烛光将吕氏的身影投在墙上,狰狞如鬼魅,令他不由自主地心生恐惧。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嘭、嘭、嘭”
的敲门声。
郑有伦率领数十名手持火把的将士,将这座狭小的偏殿团团围住。
一名金吾前卫将士在郑有伦示意下高声宣道:
“奉陛下旨意,带吕氏前往奉天殿陛见。”
“吕氏速速出来,随我等前往。”
吕氏闻声望向门外,火光在黑夜里格外刺眼。
她顿时惊慌失措,眼中充满恐惧。
每一次接朱元璋的旨意,都意味着又一场沉重打击——
她费尽心力得来的太子妃之位,先是被降为太子嫔,随后又被彻底废为庶人。
从此她在东宫与后宫的地位一落千丈,连最低微的宦官也敢对她冷眼相待。
而如今,朱元璋竟命人带她去奉天殿陛见。
奉天殿,是大明宫中最为庄严之地,唯有皇帝登基、册封太子太孙及举行大朝会时才会启用。
她区区一个废为庶人的身份,何德何能让洪武皇帝在此召见?
更何况,吕氏本就心虚,暗中藏着不可告人之事。
恐惧如影随形,怎能不惊?
出去?不,绝不能踏出一步。
此刻的吕氏,心境竟与先前被她教训的朱允炆如出一辙。
她像一只惊弓之鸟,瑟瑟发抖,不,那不是胆怯——
是彻底被自己吓破了胆。
环顾这狭小的偏殿,她如无头苍蝇般,恐慌无措。
想躲藏,却无处可藏——
空间这样狭小,她更不会天真地以为,躲起来,别人就找不到她。
那简直是自欺欺人。
门外,郑有伦皱紧眉头,吕氏久久不应,也不露面。
一旁的金吾前卫将士再度叩响房门——
“嘭!嘭!嘭!……”
高喝声响起:
“吕氏,速速出来!难道你要抗旨?”
“我数三声,再不出来,我等便破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