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小子,你以为烧了契就能活?
胖子抄起铁锹横在胸前:死了二十年还这么碎嘴,信不信胖爷送你个二次超度套餐?
罗盘突然在陈玄墨掌心发烫。
小翠的虚影从盘面浮出,苍白的脖颈上赫然印着紫黑指痕。
她嘴唇翕动,声音像隔着层水幕:阿墨,他们在我魂魄里种了
话没说完就被无形力量掐断,化作青烟钻回罗盘。
陈玄墨一拳砸在地上。
胎记处的灼痛顺着血管蔓延,恍惚间又看见林九叔端着铜碗取血的画面。
那年他才七岁,冰凉的刀刃抵着心口,月光透过祠堂天窗碎成满地银霜。
整间密室突然剧烈震颤。
墙皮簌簌剥落,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符咒。
胖子指着墙角怪叫:墨哥快看!灰自己在动!
焦黑的契约残灰贴着墙根游走,如同被无形的手牵引,渐渐拼出一座尖顶教堂的轮廓。
陈玄墨眯起眼,教堂顶端的十字架正在渗血,血珠顺着砖缝勾勒出两个隶书大字。
这他娘是连环画啊?胖子凑近要摸,被陈玄墨一把拽回。
一滴血恰巧落在他鞋尖,牛皮靴面瞬间腐蚀出硬币大的窟窿。
罗盘指针突然疯转,陈玄墨后背窜起寒意。
二十年前老码头的情景在眼前重叠——暴雨夜,父亲被铁链拖入珠江的浪涛,水面浮起的最后一样东西,正是半枚澳门赌场的筹码。
去澳门。他攥紧罗盘站起身,碎砖块从天花板噼里啪啦往下掉,小翠的残魂,林九叔的秘密,还有这些阴契的源头
话音未落,整面东墙轰然坍塌。
烟尘中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三个戴防毒面具的阴兵踏着瓦砾逼近。
为首的军官武士刀已断,胸口破洞里钻出几十条赤链蛇,蛇牙上还挂着碎肉。
胖子抡起铁锹拍飞一条扑来的毒蛇,蛇血溅在墙面的教堂图案上,竟发出烙铁淬火般的声。
这玩意怕血!他灵光一闪,抓起陈玄墨还在渗血的手掌就往墙上按。
你他妈——陈玄墨的脏话被堵在喉咙。
掌心触及砖面的刹那,整座教堂图案泛起血光,十字架骤然伸长化作实体,将扑来的阴兵当胸贯穿。
腐肉混着黑血喷了胖子满脸,他抹了把脸干呕:我宣布,今年最恶心场面诞生了
陈玄墨盯着没入墙体的十字架,尖端正钉着半张烧焦的黄符。
符上朱砂写的生辰八字让他瞳孔骤缩——那分明是他自己的出生时辰。
墨哥!这有东西!胖子从阴兵尸堆里扒拉出块怀表。
表盘玻璃裂成蛛网,时针逆时针交替转动,背面刻着郑记商行的暗纹。
当表盖弹开的瞬间,陈玄墨看见小翠的耳环卡在齿轮间,银质的木棉花坠子上还沾着血渍。
怀表突然在他掌心震动,表盘渗出粘稠的黑液。
胖子抡起铁锹就要砸,被陈玄墨侧身躲过:等等!
黑液沿着裂纹爬行,渐渐凝成张简易地图。
珠江口标着红叉的位置,隐约能看见艘沉船的轮廓。
陈玄墨用指甲刮开表盘边缘的铜锈,三个小字在月光下一闪而过:阴阳墟。
远处传来闷雷般的巨响,整栋古董店开始倾斜。
货架上的陶罐接连炸裂,尸油混着骨灰糊了两人满身。
胖子被碎瓷片划破胳膊,突然盯着自己的血了一声:墨哥,我血怎么变荧光绿了?
陈玄墨扯过他胳膊,只见伤口渗出的血珠泛着诡异磷光,在黑暗中拖出细长光痕。
这颜色他太熟悉了——二十年前那箱明代裹尸布渗出黑水时,林九叔就是用这种荧绿粉末画的镇魂符。
是七星灯的灯油!他猛然想起密室里那七盏青铜灯,老板逃跑前肯定动了手脚
话没说完,胖子突然双眼翻白栽倒在地。
后颈衣领下鼓起个鸡蛋大的包,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陈玄墨用匕首挑开布料,一条蜈蚣状的蛊虫正拼命往脊椎里钻,尾针上还挂着半片澳门赌场的筹码。
忍着点!他咬开酒壶含了口烈酒,喷在匕首刃上就往下扎。
胖子杀猪似的惨叫中,蛊虫被钉死在肩胛骨间,爆出的汁液竟带着广式腊肠的甜腻味。
地面裂痕已经蔓延到脚边,陈玄墨背起昏迷的胖子往暗道冲。
怀表在地震中不停鸣响,表链上的小翠耳环突然发烫,在他锁骨处烙出朵木棉花印痕。
暗道尽头透进月光时,陈玄墨回头望了眼崩塌的古董店。
燃烧的梁柱拼成个扭曲的卦象,在浓烟中若隐若现。
那是《撼龙经》里最凶的煞局——七杀照命,紫薇西沉。
三个月后,澳门风顺堂街。
陈玄墨蹲在教堂飞扶壁的阴影里,指尖摩挲着那枚木棉花耳环。
彩绘玻璃透出的光晕中,神父正给信徒分发圣餐。
当第七个人接过面饼时,他瞳孔骤缩——那人手背上的尸斑,与老码头冤魂老李的一模一样。
墨哥!胖子从巷口窜过来,腋下夹着油纸包,你猜我买到什么?
他忽然噤声,顺着陈玄墨的视线望去。
教堂地砖缝隙里,正渗出荧绿色的黏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