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武场的风似乎停了,阳光直直地落在场中,将沐暃与肖明利的影子拉得很短,像两尊对峙的石像。肖明利蒙着黑布的脸转向沐暃,握着拖鞋的手微微垂下,听到那句“我还没输”,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你真的不认?”
沐暃捂着依旧发烫的脸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眼神却异常坚定:“不认。”他顿了顿,握着山河刀的手紧了紧,青灰色的刀芒在阳光下闪烁,“我就不信,我打不动你。”
肖明利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又有几分看透一切的淡然:“得了吧。”他晃动了一下手中的拖鞋,橡胶鞋底在光线下泛着陈旧的光泽,“你是无法赢得了我的,还是放弃吧。”
“想让我放弃,绝无可能。”沐暃梗着脖子,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输可以,但不能输得这么窝囊,更不能没尽全力就认输。他体内的星力再次翻涌,准备发动新一轮的攻击,哪怕明知可能还是同样的结果,也要试到最后。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而熟悉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后方传来,带着几分慢悠悠的调子:“小家伙,你还是放弃吧,你确实是输给了他。”
这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沐暃浑身一僵,握着刀柄的手猛地顿住,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他猛地转过头,目光在人群中急切地搜寻。只见围观的弟子们纷纷向两侧退让,自动让出一条通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白色袍服的老者,拄着根竹杖,慢悠悠地从人群后方走了过来。他须发皆白,脸上布满细密的皱纹,腰间挂着个空荡荡的酒葫芦,正是这几日教导他《山河刀经》的那位神秘老者!
沐暃又惊又疑,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怎么会来这里?
周围的弟子们更是炸开了锅,纷纷交头接耳,目光好奇地落在老者身上:
“喂,这个老头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女弟子拉了拉身旁同伴的衣袖,眼中满是好奇。
“我也没见过。”同伴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看他穿着打扮,不像是学院里的长老啊,倒像是哪个山头来的隐士。”
“不好说……能让大家自动让路,说不定是什么深藏不露的高人呢?”
“难道是新来的长老?可没听说过学院要添人啊……”
议论声此起彼伏,老者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依旧慢悠悠地走着,竹杖敲击青石板的声音“笃、笃、笃”,在喧闹的练武场中显得格外清晰。他走到场中央,先是瞥了一眼肖明利手中的拖鞋,嘴角似乎抽了抽,随即才转向沐暃。
“前辈,”沐暃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脸上带着困惑与不甘,“我怎么就输了呢?我到底哪里输了?”他刚才虽然被抽了两记耳光,却并未被击溃,凭什么说他输了?
老者抬起竹杖,轻轻敲了敲沐暃的脑袋,语气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你哪里都输了。”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了些,“就连‘心’都输了。”
“什么?”沐暃愣住了,脸上写满了不解,“心?我怎么会心输了?”他自认刚才斗志昂扬,从未有过退缩的念头,怎么会输在心?
“是你眼睛欺骗了你。”老者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目光扫过场中的肖明利,又落回沐暃脸上。
“我眼睛骗了我自己?”沐暃更是疑惑,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又揉了揉,“我眼睛好好的啊,能看清东西,怎么会骗我呢?”
老者摇了摇头,竹杖在地上轻轻一点:“这就是你技艺不足的地方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有些时候,并不是用眼睛就能洞察对方的弱点的。用心,才是最好的法子。”
他抬手指了指肖明利蒙着黑布的眼睛,继续说道:“你刚才跟他对决,他之所以蒙着眼睛,还能轻而易举地接下你的攻击、甚至击败你,正是因为他不用眼睛看,而是用心眼感受着你的气息、你的力道、你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你的刀路再快,在他的‘心眼’里,也跟慢动作没什么两样。”
这话一出,不仅沐暃恍然大悟,周围的弟子们也纷纷露出了然的神色,看向肖明利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敬畏。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蒙着眼睛还能精准预判,竟是用了“心眼”这种传说中的感知手段!
肖明利握着拖鞋的手猛地一紧,蒙着黑布的脸转向老者,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前辈您究竟是何人?您怎么知道我用的是心眼?”“心眼”是他家族秘传的感知之法,极少有人知晓,这老者竟能一眼看穿,绝非寻常人。
老者抬眼看向肖明利,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没用心眼,那你为何要蒙住自己的眼睛呢?”
这话看似简单,却像一把钥匙,瞬间点破了关键。肖明利的“心眼”虽强,却需要在隔绝视觉干扰的情况下才能发挥最大效用,蒙眼并非故作姿态,而是施展“心眼”的必要条件。
肖明利沉默了,握着拖鞋的手缓缓垂下,显然是默认了老者的说法。
沐暃站在一旁,脸上的迷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清明。他终于明白自己输在哪里了——他太过依赖眼睛看到的表象,执着于招式的刚猛与速度,却忽略了对对手气息的感知,对力道流转的洞察。就像老者说的,他的“心”还不够静,不够细,所以才会被肖明利的“心眼”完全压制。
“原来如此……”沐暃喃喃自语,握紧的山河刀缓缓松开,脸上的不甘渐渐被释然取代。输得不冤,至少他明白了自己的短板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