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天然小说>都市言情>1985文艺时代> 第十五章 灯影外的笔锋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十五章 灯影外的笔锋(1 / 2)

正月里的日子,像村头结了薄冰的沙颍河水,表面凝滞不动,底下却有暖流在悄悄奔涌。

屋檐下挂了一冬的冰溜子日渐消瘦,滴滴答答的水声,敲打着冬日最后的挽歌,也象是春姑娘迈着小碎步在敲边鼓。

杨帆的日子,被劈柴刀和钢笔尖清淅地劈成了两半。

白昼属于土地和牲口。

天蒙蒙亮,寒气还象刀子似的。

杨帆就得裹紧旧棉袄,拎起冰冷的斧头,对着院子里冻得梆硬的柴火疙瘩,“嘿!嘿!”地劈下去。

木屑飞溅,震得虎口发麻。

接下来的活计,是一如既往的清理鸡鸭圈、猪圈。

这些完事后,还得帮着母亲李秀娥揉那永远也揉不完的杂合面——玉米面混白面。粗粝的面粉,揉得骼膊发酸,面团在案板上摔打得“啪啪”响,象是在跟这艰苦的日子较劲。

这些粗糙的活计,像砂纸一样打磨着少年原本还算细嫩的手掌,也把对这个家深沉的责任,一点点揉进了骨子里。

父亲杨海的腰伤,在正月里的湿冷中愈发难熬,僵硬酸痛。

杨帆得空便坐到父亲那张吱呀作响的破藤椅边,用冻得发红的手,一点点揉按那僵硬的腰背肌肉。

掌心能清淅地感觉到皮肉下,那紧绷的筋结和骨头硌手的轮廓。

父亲压抑的闷哼从牙缝里丝丝缕缕地挤出来,像钝刀子割在杨帆心尖上,闷闷地疼。

而当夜色如浓墨般洇开,彻底吞没朱杨村。喧嚣褪尽,杨帆便如同一个熟练的潜水员,一头扎进他那间属于他书写东西的耳房。

煤油灯豆大的火苗跳跃着,将他伏案的身影拉长、扭曲,鬼魅般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这里,是他的深海——另一个硝烟弥漫的战场。

稿纸层层堆栈,墨迹淋漓。

刘慧芳的隐忍叹息,王沪生那套自私懦弱的狡辩逻辑,宋大成沉默如山的守护,小芳那如风中残烛般微弱的命运……

一个个来自他笔下“滨河市”的灵魂,在微弱的、摇曳的光晕里挣扎、呼吸、泪流满面。

他们的悲欢离合,在粗糙的稿纸上流淌成河。

他沉浸在《渴望》初稿的收尾冲刺中,象一个在漫长隧道中跋涉的旅人,终于看到了出口熹微的光亮,所有力气都凝聚在这最后一段冲刺上。

外界的寒暖更迭,鸡鸣犬吠,都被那扇四处漏风的破木门,顽强地隔绝在外。

他的心思,被笔下人物的命运牢牵引。

写到深夜,脑子里塞满了刘慧芳压抑的啜泣和王沪生喋喋不休的自我开脱。

以至于当隔壁屋传来父亲杨海因腰疼难忍,翻身时那一声带着颤斗尾音的“哎——哟——喂——!”,在杨帆高度沉浸,几乎与角色共情的听觉里,竟自动无缝切换成了剧中宋大成那充满时代烙印、饱含深情的呼唤:

“慧——芳——呐——!你…你咋样了?”

杨帆下意识地就要在稿纸上接一句“大成哥……我…我没事……你甭担心……”,笔尖悬在纸面,挥笔去书写时,才猛地一个激灵清醒!

他甩甩头,很是无奈地自嘲一笑:

“啧,完了,魔怔了。再这么写下去,怕不是连猪圈里那头黑猪打呼噜,听着都象王沪生躺在被窝里说梦话——‘慧芳,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啊!’?”

这荒唐的念头一出,自己先乐了,紧绷得象弓弦的神经倒是“嘣”地一声松快了些。

他搓了把脸,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重新投入战斗。

转眼到了正月十四。

村里残馀的年味火苗,突然被一股新的期盼一下子吹旺了——县城元宵游园会!

几天前,消息就象长了腿的风,刮遍了朱杨村的角角落落:县委门口那条大马路两边,要挂满红灯笼!

还有灯谜猜!

猜中了发铅笔橡皮!

这消息对沉寂了一冬的乡村来说,不亚于惊螫的一声春雷。

村外陆续的喧嚣声,将杨帆沉浸在《渴望》世界中的思绪拉回。

“哥!哥!!”

杨亮像颗被点着的窜天猴,“嗖”地冲进耳房,扒着门框,鼻尖冻得通红,带着一身屋外的寒气,兴奋得手舞足蹈:

“我今晚去看灯会了!阵仗可大了!猜灯谜的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我猜中一个!‘半部春秋’打一个字!哥你猜是啥?是‘秦’!哈哈,厉害吧!我得了一支中华铅笔还有一块橡皮。”

少年连珠炮似的轰炸着,小脸放光,描述着那场属于县城的喧嚣盛宴:

灯火如昼,映着一张张兴奋的脸;人声鼎沸,笑声、叫好声、孩子的尖叫声混成一片;猜中谜语的欢天喜地;还有宣传队那土得掉渣又逗得人前仰后合的“三句半”……

这些,是杨帆笔下滨河市所没有的活生生的俗世欢愉。

“热闹就好。”

杨帆听着,唇角终于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接过弟弟献宝似的铅笔和橡皮看了看,崭新的笔杆泛着木头的光泽,胖娃娃鲤鱼橡皮带着廉价的喜庆。

“自己收好,开学用,别丢了。”他看过后,又把“宝贝”塞回杨亮手里。

走到窗边,推开糊着旧报纸的窗户。

冰冷的夜风吹进来,他望向县城的方向。

“韩干事…这事儿,成了。”杨帆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