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树影里闪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她是刘彩霞,三(丙)班的,更是郭燕形影不离的“首席闺蜜”。
“杨帆同学,”刘彩霞声音不大,眼神躲闪,脸颊飞起两团可疑的红晕,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那个…郭燕…她…她想让我问问你…”
杨帆停下脚步,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目光平静地落在刘彩霞身上,淡淡地说。
“问我什么?”
杨帆的声音也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刘彩霞被他看得愈发不自在,仿佛那目光有实质的重量,压得她抬不起头。她低着头,语速飞快,象在背诵一篇烫嘴的课文:
“郭燕说…她觉得你这学期变化特别大,特别…特别有本事…写文章都能上省报,唢呐也吹得震天响…她说…以前可能…可能有些地方…做得不太合适…让你误会了…”
她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声音低得象蚊子哼哼:
“…她说…如果你…如果你现在还有…还有那个意思…她…她可以…可以给你个机会…重新…重新认识一下…”
话一说完,刘彩霞的脸已经红得象熟透的西红柿,头垂得恨不得埋进胸口,根本不敢看杨帆的眼睛。
林荫道上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梧桐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象是在为这场尴尬的传话配乐。
杨帆沉默着。
夕阳的金光落在他清爽利落的鬓角和新剪的、带着锐利线条的短发上,勾勒出清淅的下颌线。
他缓缓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分明,像冰棱子敲在青石板上:“刘彩霞同学,麻烦你,原原本本转告郭燕。”
“第一,我杨帆,不是什么集市上等人领养的物件,不需要谁施舍一个机会。”
“第二,过去的事,就象开春前冻硬了的泥巴地,”他抬脚,轻轻碾了碾脚下松软的泥土,“化了,踩过去,就没了痕迹。不必再刨出来晒。”
他顿了顿,目光越过刘彩霞局促不安的头顶,投向远处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教程楼尖顶,语气带着一种过眼烟云的淡然:
“第三,我现在只想两件事:一是顺顺当当毕业,二是凭自己的本事,把爹娘的日子从泥地里拉起来,过出点人样。”
“至于她的心思,”他收回目光,落在脚边一片被风吹落的枯黄梧桐叶上,语气平淡无波,“在我眼中,都跟这地上的枯枝烂叶没两样。”
说着,他抬起脚,带着一种近乎仪式的力量,“噗叽”一声,干净利落地将那片枯叶碾碎在松软的泥土里。
“扫干净了,春天才好长新芽。”
“以后,”他最后看了一眼脸色不自然的刘彩霞,“就不必再提了。大家都清净。”
说完,他不再停留,抱着那几本厚重的资料,挺直脊背,如同收刀入鞘的战士,大步流星地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
夕阳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铺满金色光斑的小路上,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而坚定,仿佛在宣告一个旧篇章的彻底合拢。
刘彩霞僵硬地站在原地,半晌没动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