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不觉滑过了三个多小时。
“好!好!小杨,今天就先到这儿!”刘卫民终于放下那支几乎被捏出汗的红蓝铅笔,脸上带着疲惫却无比满意的笑容,也透着一股棋逢对手的畅快。
“你这笔杆子和悟性,真是老天爷赏饭吃!回去好好消化消化咱们今天‘吵’…哦不,讨论的这些,特别是那几处关键的‘手术点’。”
“别急,慢工出细活,把这宝贝疙瘩好好打磨!有啥新想法,随时踹门进来找我!”
他指了指门,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杨帆抱着那摞被批注得如同“战场沙盘”般的稿子回到招待所,又累又兴奋,脑子嗡嗡作响却又异常清醒。
他顾不上休息,立刻摊开稿纸和笔记本,对照着那些浸透智慧的意见,飞快记录下泉涌般的新思路,沉浸其中,直到晚饭的广播喇叭用激昂的语调宣告开饭时间,才把他从文本的海洋里拽出来。
次日午后,周末。
编辑部大楼像被按下了静音键,空旷而安静。
杨帆在食堂草草对付了午饭,回到房间。
他拿出从家里带来的、用旧铁罐小心装着的“高沫”,珍惜地捏了一小撮放进搪瓷缸,冲入热水。
袅袅热气升腾,带着熟悉的、略显苦涩的茶香,萦绕在小小的斗室。
阳光通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斜斜的、温暖的光斑。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灰尘在光柱里跳舞的声音。他正全神贯注一个字一个字地抠着宋大成在面临工厂改革、岗位调整时那份“老黄牛”式的迷茫与坚守,试图在时代的宏大叙事与个体的微小挣扎间找到最精准的平衡点。
笔尖悬在稿纸上,凝神思索一个动词的选用。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里,毫无征兆地炸响了门岗大爷那洪亮得能震落房梁积灰、自带混响效果的京腔:
“小杨儿——!杨帆同志——!麻溜儿地!快着点下来——!楼下有贵客找——!仨大姑娘!个顶个的水灵!跟画儿里走出来似的!赶紧的嘿——!”
杨帆捏着笔的手一顿,在稿纸上戳了个不大不小的墨点。
仨姑娘?还水灵?…门岗大爷这是看周末整个出版社大院都空了,彻底放飞自我了?
他无奈地放下笔,带着几分疑惑和一丝被强行打断思路的无奈,起身开门下楼。
穿过寂静无人的楼道,走出灰色小楼略显阴凉的门洞。
下午四点多的阳光,已褪去了正午的炽烈,慷慨地洒在空旷的后院,也落在那三位俏生生立在传达室旁的姑娘身上。
最左边是赵澜。她穿着剪裁合体的浅驼色薄呢短大衣,围着质感温润的浅灰色羊毛围巾,气质沉静得象一泓深潭,手里拎着那个标志性的方正画夹。
中间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姑娘。一件果绿色蝙蝠袖毛衣,配着当下最时髦的黑色踩脚健美裤,脚蹬白色旅游鞋,活力四射。
头发烫着时兴的卷花,扎了个高高的马尾,鹅蛋脸上神采飞扬,嘴角天然上扬,此刻正亲昵地挽着右边那位姑娘的骼膊。
杨帆的目光自然地移向右边那位姑娘。她穿着款式简洁的浅粉色风衣,领口系着一条淡雅的天青色丝巾,乌黑如瀑的秀发柔顺地垂在肩后,只在鬓边别了一枚小巧玲胧的珍珠发卡,低调却点睛。
她的五官精致得如同工笔画就,皮肤白淅细腻,在阳光下仿佛泛着柔光。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见底,如同含着江南水乡的烟雨,灵动中带着温婉娴静的书卷气。
她的五官精致得如同工笔画就,皮肤白淅细腻,在阳光下仿佛泛着柔光。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见底,如同含着江南水乡的烟雨,灵动中带着温婉娴静的书卷气。
她安静地站在那里,嘴角噙着一丝含蓄的笑意,眼神亮亮地看着杨帆,气质美好得如同从古典仕女图中走出的佳人。
怎么这么眼熟…
陶惠敏?!
这个名字突然出现在杨帆的脑海中。影版《红楼梦》里那个“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的林黛玉,以及《杨乃武与小白菜》中命运多舛的小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