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勇吼完最后那句“还有身边这条黄河!”,整个人象刚跑完三千米,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拉风箱似的嘶哑声。
他对着麦克风,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挤出个有点变形的笑容,声音这会儿已经嘶哑得象砂纸摩擦一样:“各位————咳咳————对不住,我这条件不适合唱这种歌。这歌————对我来说太费嗓子,我这————得歇歇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做了个投降的手势。
台下爆发出一阵的哄笑和更热烈的掌声。
华音的几个民乐系学生,看着张志勇那副“声嘶力竭为人民服务”的既视感,既高兴又佩服。
几个大二的男生互相推搡着站了起来,领头的一个嗓门洪亮:“张店长辛苦!快歇着!看我们的!”
他们利索地接过杨帆手中的二胡、笛子,轮番上阵。
一曲《良宵》如月光流淌,舒缓了刚才的激昂。
接着《江南春色》笛声清脆,仿佛将人带入细雨杏花之中。
激荡的情绪在丝竹的抚慰下渐渐平复,“莲花”咖啡厅的空气里重新弥漫开属于音乐殿堂的悠扬韵味。
这边华音刚展示完,中戏那边立刻不甘示弱。
话剧社的台柱子一步跨上小台,声情并茂地朗诵了一段歌颂祖国的诗篇,字字铿锵。
紧接着声乐尖子生一曲《我的祖国》唱得荡气回肠,气势磅礴。
年轻人好胜心被点燃,你方唱罢我登场。
华音的二胡、琵琶独奏,中戏的戏曲清唱、即兴小品————
小小的演出角成了两所学府才俊们展示才华、切磋交流的即兴舞台。
琴笛悠扬,歌声笑语,原本雅致的咖啡厅俨然变成了一个充满青春荷尔蒙的文艺沙龙。
欢腾的气氛中,窗外的天空不知不觉被染上了瑰丽的橘红,宣告着秋日黄昏的降临。
宾客们纵有万般不舍,也到了告别时刻。
姜红、陈进、郑小隆、刘卫民、宋勇等师长前辈,带着满满的赞赏和一丝感慨,率先告辞。
李援朝导演和杨帆握着手,还不断的摇晃:“杨帆同志,你这地方,有灵气!以后就是我们中戏的校外创作基地了!我会常来!”
说罢,也带着依依不舍的学生们离开。
送走最后几位本校师生时,杨帆站在门口,夕阳在他略显疲惫的脸上镀了一层金边,声音有些哑:“各位老师同学,今天太感谢大家捧场了!以后咱莲花”这小舞台,随时欢迎大家来交流,以及展示才艺!”
他话声顿了顿,目光扫过眼前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提高了些声音:“特别是咱们学院里,家庭条件困难的师弟师妹!只要你有才艺,愿意登台,不论长短,一首歌、一段曲子、一个小品————小店都支付一点心意!一首歌三五毛钱,一个小节目块把钱!钱不多,给大家添个零花,买点书本纸笔。”
这话如同暖流注入初冬的冰面,瞬间融化了喧嚣后的疲惫。
在场的师生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
“好!杨师兄大气!”
“这心意太实在了!”
“师兄仁义!”
人群后方,正欲离开的林孟真主任,脚步停住了。
他转过身,看着杨帆被热情的学生们围住的身影,那张素来刻板的脸上,眉头几不可查地松动了些。
他缓步走到杨帆身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淅,像敲在青石板上:“杨帆同志,好好经营。”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穿透了咖啡厅玻璃门,落向更远处的华音,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肯定的重量:“心思正。”
说完,不再停留,背着手,挺着腰板,身影融入暮色,一步步走远了。
那“心思正”三个字,却象投入杨帆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
喧嚣彻底散尽,“莲花”恢复了宁静,空气中还残留着咖啡香、汗味和青春的热度。
张志勇和两个服务员小姑娘像被抽掉了骨头,瘫在椅子上,脸上兴奋的潮红尚未褪尽。
馀天德端着几碗热气腾腾卧着荷包蛋的汤面从厨房出来:“杨老板,张店长,两位姑娘,快!趁热乎垫垫肚子,可累坏了吧!”
杨帆灌了几口水润着发干的喉咙,目光扫过经过“狂轰滥炸”却依然整洁明亮的店堂,看着暖黄灯光下吴淑芬那幅《夏塘莲韵》更显意境悠远,心中那份成就感与对未来的期冀的。
然而,他和张志勇都没想到,这场开业庆典掀起的巨浪,才刚刚扬起第一波滔天的水花。
第二天清晨,秋高气爽。
张志勇揉着惺忪的睡眼,比平时提前半小时来到咖啡厅。他哼着不成调的《小芳》,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刚走到店门口,脚步突然驻足在了原地!
只见咖啡馆门前的人行道上,乌泱泱的队伍已经排起了长龙!
蜿蜒曲折,一直延伸到了马路对面!
队伍里什么人都有:穿着洗得发白工装的工人、挎着菜篮探头探脑的大妈、
背着书包满脸好奇的学生、夹着公文包西装革履的干部————
男女老少,摩肩接踵!嗡嗡的议论声汇成一片巨大的声浪,响彻这片空间:“就是这儿吧?莲花咖啡厅?报纸上登的那个?”
“对对对!错不了!《燕京青年报》!周记者写的!”
“哎呀妈呀,这么多人!那个唱《黄土高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