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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
沙哑的呼唤像惊雷炸响在厢房里,明夫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
这个在梦里出现过千万次的音节,此刻正真切地回荡在晨光中。
明若泠自己也惊呆了。
喉间残留着陌生的震动感,仿佛有另一个灵魂借她的声带在发声。原来这具身体不是不能说话,而是魂魄残缺无法控制声窍!
药碗突然被碰翻,褐色的药汁在青玉砖地上蜿蜒成河。
明夫人死死攥住女儿的手,指甲几乎掐进皮肉:
“再再唤一声?”
破碎的乞求里,藏着十三年来每个哀叹的深夜,藏着次次无用的丹药、符箓、阵法
明夫人浑身颤抖得厉害,泪水浸湿了女儿肩头的衣衫。
明若泠眼眶通红,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砸在母亲背上,仿佛要将这些年的沉默与苦痛都冲刷干净。
窗外忽起一阵春风,摇落满树梨花。雪白的花瓣纷纷扬扬飘进厢房,有几片沾在母女相拥的衣襟上,像是岁月留下的印记,又似命运撒下的祝福。
三月的梨花瓣,终是洗去了明家多年的阴霾。
良久,明夫人稍稍松开怀抱,泪眼朦胧地端详着女儿。明若泠的眸子清亮如水,虽噙着泪水,却有了从未有过的神采。
这目光让明夫人心头一热,又忍不住哽咽起来。
“泠儿终于会叫娘了”
她颤抖着手为女儿拂去鬓边碎发,“娘等这一天等了整整十三年啊”
“嗯”
明若泠的声音很轻,像是尘封多年的古琴重新拨响,每个音节都带着生涩,“娘亲我知道这是我们的家这是我的房间”
她说得很慢,却字字清晰。
明夫人听着这生疏却温暖的话语,只觉心头那块压了多年的巨石,终于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娘,我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明若泠斟酌着开口,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被角。方才相拥时涌入的记忆让她心头酸涩——这位母亲是如何在寒冬腊月求遍各大宗门求药,又是怎样在雨夜里抱着痴傻的女儿整宿诵念安魂咒。
她必须给这份“清醒”一个合理的解释。
“梦里有个奇怪的世界”
她缓缓描述着,声音轻得像怕惊散一场美梦:
“那里没有御剑飞行,但人们坐在会喷吐白雾的铁鸟腹中翱翔九天;没有传音符,却能用巴掌大的琉璃板与万里之外的人即时交谈”
明夫人手中的帕子突然落地。
她猛地抓住女儿的手腕,三指不自觉地搭上脉门,灵力如春风般探入经脉。
这一次,她清晰感知到女儿灵台处那道与生俱来的裂痕——竟已愈合如初!
“是了是了!”明夫人突然泪如雨下,将女儿的手贴在自己颤抖的唇边。
“娘看过那本古籍记载的游魂症便是如此!你的魂魄这些年定是去了那个异界游历”
明若泠怔住了。她原准备的说辞在喉间打了个转,又悄悄咽了回去。
这位母亲竟为她编织了一个最完美的解释——既成全了医学奇迹,又保全了母女缘分。
“娘亲不觉得荒唐吗?”她轻声问,一滴泪砸在交握的手上。
明夫人突然笑了,那笑容仿佛穿透了十三年的阴霾:
“傻孩子,修仙界连夺舍重生都常见,魂魄暂游异界又算什么?”
她温柔拭去女儿的泪水,“娘只知道,我的泠儿终于完整地回来了。”
窗外,最后一瓣梨花轻轻落在窗棂上,像是一个圆满的句点。
明夫人突然顿住,指尖轻轻抚过女儿的脸颊,眼中泛起心疼的涟漪:
“只是苦了你在那边”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不知可有人为你添衣加餐?可有人为你遮风挡雨?”
明若泠心头猛地一颤。这位母亲第一反应不是质疑,而是牵挂她在异世的冷暖。
现代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爸爸熬夜等她实验归来的身影,妈妈为她熬的小米粥……
她用力眨了眨发烫的眼眶:“有的,他们都待我极好。就像娘亲一样”
说到最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往后,泠儿会把欠了十三年的孝道,都补给您”
“好孩子”明夫人将女儿搂得更紧了些,忽然发觉怀中的重量一沉。
低头看去,明若泠已靠在她肩头沉沉睡去,长睫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嘴角却噙着安心的笑意。
她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放回枕上,素手拂过锦被的每一个褶皱都带着十二分的珍重。
阳光穿透云层,为床榻镀上一层金边。明夫人望着女儿恬静的睡颜,恍惚间仿佛看到当年那个咿呀学语的婴孩。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掩上时,明夫人脸上的柔情已化作肃然。她快步穿过回廊,对候在月洞门外的丫鬟沉声道:
“速去准备安魂香,再炖一盅灵芝养心汤。”
顿了顿,又压低嗓音,“小姐苏醒之事,暂不得外传。”
回到书房,她挥袖展开数张传讯符,朱砂笔尖悬在符纸上空微微发颤。
“泠儿已醒,一切安好”八字。
夫君正在追寻灵植,长子正在押送货物至神机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