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谦捧着茶盏的手突然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在青瓷杯托上,洇出深色的水渍。
他看着两位姐姐一左一右缓步走来,明昭垂在身侧的手正缓缓收紧,指节错动间发出“咔咔”轻响,像是在掂量拳头砸在肉上的力道。
明汐则慢条斯理地卷着月白袖口,露出皓腕上一道浅淡的剑痕,那是早年护着他闯祸时留下的,此刻她眼尾含笑,声音却软得像淬了冰:
“三弟,姐姐们刚从秘境出来,筋骨正痒得厉害,你说……该怎么松快松快?”
明谦“哐当”一声搁下茶杯,双手举过头顶作投降状,椅腿在青石板地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错了错了!二姐饶命!”
他偷瞄了眼明昭冷得能结冰的侧脸,又转向坐在对面的明若泠,脸上堆起讨好的笑,眼角却飞快闪过一丝急切。
“若泠侄女,我就是……就是想再听听前因后果,这怒气值不得再加加?回头怎么帮你收拾那帮业鬼?”
话未说完,一直静坐在主位的明敬忽然抬眼。
他指间转着枚玉扳指,墨色瞳孔里没什么波澜,却让满厅的喧嚣霎时凝固。
明昭姐妹俩下意识收了动作,明谦更是像被施了定身咒,脖子一缩,乖乖垂了头。
长兄的威严,从来不需要高声厉色。
“既然说到了,便没什么好瞒的。”
明敬的声音平稳落地,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几位儿女身上,“你也该知道。”
明若泠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温热的水汽模糊了她眼底的神色。只听明敬缓缓道来,三个消息如惊雷般在厅内炸响:
其一,先前他们设局让血煞盟“救”走的明远,并未返回血煞盟老巢,反倒被藏进了姬氏皇宫的深宫高墙里,如同一块悬在头顶的诱饵。
其二,家族那三位叛逃的长老,如今竟能身披血煞盟的玄色斗篷,在京城街巷招摇过市,甚至有消息称,他们会出席几日后的姬氏宫宴。
其三,被天宪司关押的柳氏,不知得了什么机缘,竟在狱中疯嚷着明若泠是“魔魂附体”,说她抢占了原本呆傻的明若泠的躯壳,才换得如今的清醒。
“荒谬!”
明惟清一掌拍在案几上,茶盏震得跳起,“天宪司的玄铁牢连高阶修士都难破,她一个废人如何能把话传出来?”
听到柳氏的疯言,众人的注意力却不在“魔魂”之说上,反倒齐齐皱起了眉——堂堂天宪司,竟能让狱中囚徒的话传出来?
这究竟是天宪司在司主不在时疏于职守,还是有人在背后刻意散播?
毕竟,在这偌大的明府里,拿她明若泠做文章,最容易挑动人心,也最容易让人相信。
明若泠心头一动,忽然发觉这些消息竟多半绕着姬氏宫宴打转。
这里面必定藏着蹊跷,只是不知父亲他们是否早已将此事纳入计划。
“爹,那我们收到宫宴请柬了吗?”
她终究还是问了出来,想看看这场宴究竟要唱什么戏。
明敬广袖一拂,桌面上顿时多出一张鎏金请柬,周身还萦绕着淡淡的光晕。
“自然是收到了,上面连我们一家的名字都写得明明白白。”
他冷哼一声,眼下这诸多事端交织,再看不出猫腻,那才是白活了这些年。
众人目光落在请柬上,只见几行字从请柬中跃然而出,东院一家的名字赫然在列,一个不差。
明昭三姐弟因尚未成家,常年在外历练,故而不在名单之上。想来如今知晓他们已回府的人,也寥寥无几。
“怎么连惟澈、若潇这么小的孩子也要算上?”明昭蹙眉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与愠怒。
“我们在部署,对方也在算计。”
明敬指尖在桌案上轻轻一顿,眸光沉了沉,“这是想把我们一家一网打尽,瓮中捉鳖。”
明若泠心头猛地一跳。
姬氏一族论势力远不及明家,按理说这场宴会明家完全有底气拒不去赴,可对方偏敢如此行事,实在古怪。
“难道他们是故意放出明远在皇宫的消息,料定我们一定会去?”
她心中念头刚起,厅内竟已有数道声音同时响起,字句几乎不差。
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了然。
这正是对方的算计,用明远作饵,逼他们不得不踏入这场鸿门宴。
若想彻底解决明远这个隐患,明家此刻本该当机立断,绝不会拒绝入宫赴宴。
可偏偏,父亲他们当初故意顺水推舟放明远“逃走”,便是存了将计就计的心思,自然不会为了这点消息贸然涉险。
他们要的,从来不是一时的了结,而是放长线钓大鱼,等着看这背后藏着的势力,究竟会借着明远这枚棋子,布下怎样的局。
“既如此,便先应下那宫宴作幌子,暗地里,咱们得重新布棋了。”
明若泠指尖轻叩着紫檀木桌,眸光在烛火下流转。
先前父亲他们定下的计策,府中多数人本就蒙在鼓里,如今局势早已变了模样,更别提那三位亲人突然归府,变数丛生,旧法怕是行不通了。
三日后便是宫宴,议事散了的次日,明谦便捧着一卷泛黄的兽皮图纸进来。
图纸铺开,姬氏皇宫的殿宇亭台、暗渠密道皆清晰可见,连宫墙的厚薄、梁柱的承重都标注得明明白白。
众人围拢过来,指尖蘸着朱砂,在